陈三儿怔忡少刻,便是悲从心来:“恶疾有救,人心无救。”
郁容默然。
虽说,对事件的前因后果知道得不多,但听秀才同村人的言语……想想,这位也是惨,身体不好患了病,家里赶他出门不提,一众人还谣传他恶鬼缠身,是做了昧心事。
一时想不开,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聂昕之这时突然出声,仿佛不带丝毫的感情色:“轻身成仁,不愧是白面书郎,节义人材。”
郁容瞬时了。
兄长这是……
“白面书郎”接着“节义人材”,当谁听不出是在讽刺?
生怕这好不容易救活的秀才想开了吗?
“兄长。”郁容低唤。
聂昕之垂目不再语。
陈秀才听了他的讽刺之言,便是微微一愣,面上的悲色渐渐敛去,是良久的沉寂。
郁容暗叹了声,嘴上解释:“还请陈秀才莫怪我家兄长的妄语,他就是……嗯,嘴拙。”
陈三儿摇头,语气怏怏:“这位先生说得对,小生真真白读了十年圣贤书。”
“……”
搞不懂这些书生奇奇怪怪的论调,郁容决定将话题拉回到病症一事上,温声说:“恕在下冒昧,不知能否给陈秀才你切个脉?”
陈秀才愣愣地问:“你是大夫?”不等回话,又道,“先前你说,我这身恶疾有救?”
郁容依次回答着他的问题:“不才读过几本医书,曾于古籍中见识过如人面疮这般的奇症。”
陈秀才苦笑:“不是冤魂讨债?”
郁容反问:“陈秀才饱读诗书,也是相信鬼神之说?”
陈秀才倒是干脆否认:“无稽之谈,惑于人心。”
郁容微微一笑:“既如此,陈秀才你又何必困惑?”
陈秀才道:“小生不知,为何平白受此恶疾?”
郁容回:“一人一太极,若阴阳运化失常,则诸病丛生。”
陈秀才叹了口气:“小生早先偶感膝部隐痛,只当是做活扭伤了。”
郁容轻点头,稍作说明:“此人面疮实为痰浊聚集,早中期或可能病证不显,一旦急发……”
轻者尚可治愈,重者腐肉蚀骨,或可能导致进一步的关节坏死,残疾是小,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以及对人面疮的错误认知,闹出人命也在所难。
陈秀才不再追问,撑着自己的身体,调整好姿势,遂伸出手:“有劳小大夫。”
郁容:“……”
这人看着撑死了跟自己同龄,怎的喊自己“小大夫”?
一瞬地走神,遂敛起杂念。
郁容抬手,轻按在病患的寸口上。
脉细数,观其舌,少苔舌红,又有骨蒸,夜间盗汗的症状,确定是为阴虚内热证。
再经过按诊,细细问询了一通,郁容很快就能确定对症的治法。
说着简单,养阴除蒸即可,施治却需内外双管齐下,关键是形成了窦道,治疗起来更复杂。
幸好,郁容在虚拟空间曾针对附骨疽,“实习”了好一段时日,尽管二者不是同一种病吧,在外治方面,却是极有参考价值。
当然了,无论好治难治,在这老歪脖子树下是没法子采取实际行动。
哪怕是针刺,有病患与苏十九在场,郁容没法借口从袖子里随随便便掏出金针。
便在日头稍弱时,一行人离开茶棚,一只腿行动艰难的陈秀才,被郎卫带上路。
思及其在本地的“名声”,留在这里施治,反倒平添诸多不便。
往前走个半天,就是雁洲了。
照陈秀才的说法,尽管他被赶出了家门,但也并非全然没个能投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