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哗啦,哗啦,又被茫茫无际的细沙所吞噬……这画面让陆孝严感到似曾相识:“以前咱们来过这儿吧?就是捧着望远镜学人家看什么狗屁星星那次,原来风景这么美……死都死在明信片里,也算值了。”他力扭头望向凌希,“真想不到,临死的时候是你陪着我。”
凌希重新给自己点了根烟:“怎么,需要我表示荣幸吗?”
陆孝严用手压住腹部不断涌血的伤口:“以咱们的关系,你应该恨不得我早点儿死才对吧。”
凌希朝半空吐了一口烟,没说话。
往昔的一幕一幕浮现眼前,陆孝严感慨万千:“凌希,我对你……算不上好吧?”
凌希点头:“确实,算不上好。但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呃……”陆孝严压抑地呻|吟着,“你不是……还有个外公?”
“外公早就不在了。”凌希语气平静,就像在转述别人的事,“我来里岛的第二年,死于心肌梗塞。”
大量失血使陆孝严疲惫不堪,说话也断断续续:“那你还、还要每月寄钱回去?前些年你不是还给他买了公寓?”
凌希抖落烟灰,自嘲地笑道:“人嘛,总得给自己留点儿念想。别人懒得骗你,就自己骗自己喽。”
陆孝严咂咂嘴,满是苦涩:“那……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啧,”凌希不耐烦地别过脸去,“我不从来都是这样,活得下去就活着,活不下去就死呗。”
陆孝严无力地闭了闭眼,喃喃自语:“看来……还活得下去。”
凌希跟着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是啊,因为你还活着。”
“凌希……”陆孝严使出最后的力气望向凌希,眼前却只剩昏黑一片,他拼命睁大眼睛,焦距仍是散乱的,“这辈子就快到头了,要是有下辈子的话……”
凌希没给他机会说下去:“算了孝严,别瞎许诺了,没意思。我可不想死去活来地和你纠缠。”
安静片刻,凌希幽幽一笑,笑容里满是嘲讽:“回头想想,当初刚好上那会儿,你们一定都以为我特贱吧,要不干嘛偷偷安排我去查艾滋……也对,一个电话就主动送上门的,换成谁都要掂量掂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那天我是打算要自杀的,我都爬上楼顶了,想着抽完最后一支烟就跳下去,结果烟抽到一半儿,接到了你的电话……所以说嘛,贱人贱命,只要找到个借口就能活下去。”
几只海鸥从天空飞过,鸣叫声清脆嘹亮,凌希目光追随而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忧郁:“我这辈子活得像狗一样,还他妈是条流浪狗。陆孝严,你就是把流浪狗捡回家,还喂了顿饱饭的人。那时候你说我长得好看,说我唱歌好听,还说等哪天得了金曲奖你包下皇庭酒店给我庆功这些我都没忘,所以我死皮赖脸都要活着。”
在他身侧的座位上,陆孝严正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已经停止了呼吸。那支沾染着凌希气味的烟仍叼在他唇间,火星熄灭,再没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