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条小缝偷看。他看见伟举着面小镜子剃须、梳头,关灯出门,最后出现在宿舍楼下,潇洒的骑着自行车离开送给躲在窗帘后面的猥亵小人一个大大的白眼。他整个人变得十分聒噪。跟舍友去自习,恰好在宿舍楼下遇到伟,他顿时聊得更加大声,搂着舍友肩膀,一路走到教室还激动的红着脸颊。他又是说又是笑,心却直往下沉。他百思不得其解,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这天,他下课回宿舍,还在远处就看见大院门前停着一辆军用吉普,是空军的车牌!他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几步赶上前去。伟站在敞开的后盖旁,正跟一个兵有说有笑的往车上搬行李。难道这个人也要离开学校?他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冒出个可笑的念头,既然你要离开,那我就要比你先走!他当晚就回了家,接下来的英语课自然是不去了,其余可以不去的课也统统缺席。但整日呆在家,家里难要过问。他正愁找不着理由,接到导师通知,安排他外出调研,为期十天。
他便带着些报复的快感出发了。
调研地点在省内的少数民族自治县,也是偏远山区,需要坐一通宵的火车。他们的火车晚了点,拖延到凌晨才检票。他跟导师、师兄一行三人上车便呼呼大睡。不想火车在夜里又悄悄把耽误的时间追了回来,天不亮就提前到站。他们都睡过了头,多亏有列车员叫醒才及时下车。清晨的气温有些凉,哆哆嗦嗦步出站台的时候,他说给师兄,山里的夏天也兴盖棉被呢。负责接待他们的司机已经等在出站口,大家就近用过早餐,马上赶赴第一个调研点。师兄采访,他负责录音跟记录。当地的口音初听着实难懂,语调快,还特别嘹亮。他的笔记就作得很吃力。加上总分神去想自己一夜没有沾水的脸和手,更觉得时间万分难熬。从第一个调研点出来,路边出现一条山涧。导师急忙叫司机停车,然后招呼他们拿洗漱用具下车洗脸。原来不单是他,大家都很狼狈呢。而在山涧边洗漱的体验是这样新鲜,导师还带头下水去洗了个脚。他们也脱鞋追下水,嘻嘻哈哈的,气氛变得愉快。中午在乡里找不着合适的餐馆,只能买方便面充饥。他也不觉得辛苦,还胃口很好的连吃两碗。下午接着走访也干劲十足。结束工作,司机带他们去“农家乐”吃晚饭。菜很丰盛,还很新鲜,都是菜园里现摘。尤其那米饭是用铁锅焖的,拌了土豆和猪油,结着金黄香脆的锅巴,光就着酸萝卜下饭已是人间美味。大家都吃得很满足。饭后返回县城,天色有些晚了。车子跑在盘山路上,导师和师兄在后排打盹。他坐在司机旁边,低头玩着手机。司机突然敲了敲车窗,指给他,对面的山里头有一个雷达连呢。他不敢相信的赶紧朝外张望。沉沉暮色里,只能看见苍茫的山的轮廓。再用手机查看地图,眼下所在的位置和军男一东一西,恰好在省的两端。原来雷达连还有许多,光本省就不止一个。他意识到这一天来他兴兴头头的原因,是觉得这乡间和雷达连相似。随之而来的一个念想,却与军男无关,而是那个人已经离开学校,回部队了吧。想到这里,长久以来由伟带给他的刺痛感倏的转过身,变作车窗倒影里一张写满失落的脸。
他们的调研倒是获良多。师兄藉由调研掌握的一手资料,修改完善了毕业论文的初稿。他因为每晚整理录音,特意买来词典,根据老乡的发音查找有无对应的汉字。不想真给他找到几个生僻字词,且都是有典有据的说法。这些在他们听来粗陋的村言俚语,其实有着很古雅的成份呢。他把这发现说给导师。导师鼓励他照着这个思路做些研究,还提了硕博连读的建议。申请硕博连读的话家里早就说过,但他对搞研究这件事情始终有些茫然,迟迟下不定决心。现在自己摸到点门道,只觉得豁然洞开,找到了方向。调研时间由初定的十天延长至三周,直到学校有一场英语统考逼近才不得不结束。仍然是一夜火车回到省城,他们惊觉外面的世界已经更替了季节。他们穿着离开时的外套,路上的行人却已经换上夏装。这样一想,才真切的感到有大半个月过去,也觉出了这段时间跋山涉水的疲惫。他径直回了家,痛快的大洗特洗,再往宿舍打个电话,问清楚考试的时间跟地点,早早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