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睿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心灰意冷,比初次来到这个世界还要觉得无助,屋子里凉的要命,脸好像也冻僵了。
他抹了一把脸,结果摸到了满手的湿。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浸湿了整个脸,还湿了大片的衣襟。
真真送出去他也没有这样流过泪,从那个世界过来也没有这样流过泪,或者跟九王爷互相说着剜心的话也没有这样的流过眼泪。
两具冰凉的尸体就挂在眼前,而且还是最赖以依靠的爹娘,疼他疼到骨子里的爹娘,端木睿借着烛光从下往上看,入眼就是那鞋底,接着繁复的衣服,再来便是脑袋以诡异的角度硬邦邦弯在那里,他们的眼球很明显的突起,屋子里感受不到一点点他们的气息。
整间屋子都凉飕飕的,地上的凉意好像传到了肚子里,他觉得有些不舒服,想要坐起来,但是却浑身没有力气。
不得已向后撑着床边慢慢支起身子,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随手摸出来,身体却失去支撑再次坐在地上。
“小烟……”他沙哑着嗓子向门口呼唤,他知道小烟一定会守在那里,根本没有去接真真。
“少爷……”小烟果然轻推开门进来。
“扶我起来,”他朝着小烟招招手,“想办法将爹娘放下来,明日先将爹娘入殓,丧事从简就好,过几日咱们出发,现在扶我回房,肚子有些不舒服……”
“哎哎,”小烟赶紧应着,“我先扶你回去躺着,这里我来,你不用操心了,明日我去买棺材买坟地……”
“不用……”端木睿靠着小烟往外走,“火葬了吧,将爹娘合葬在一起,买一个坟就行,然后弄牌位回来便好。”
“是!只要少爷你保重了身体,老爷夫人才能安心的走。”
“我就不信……”端木睿几乎是被小烟抱着回去的,“我就不信,我保不住爹娘,保不住真真,我连未出世的孩子也保不住,我太没用了……我不会死,我要看着这两孩子出生,长大……带着他们给爹娘上坟……”
“是是!”小烟再次哽咽,“少爷您这么想就对了,好好活着,带着小少爷来见二老,”他偷偷抹抹眼泪,“这辈子我都伺候您,放心少爷,我一辈子都跟着您。”
“嗯……”端木睿清清嗓子,“回头你成了家,你们一家养我吧……”
“不能这么说少爷,老爷夫人尸骨未寒,我一辈子都伺候您,不考虑成家!”
“不说了……给我倒杯水,”小烟将端木睿放在他的床上,“你去看看爹娘,或者上外面叫人来帮忙,拜托你了……”
“你在说什么少爷,好好休息,我去老爷那屋。”
“给我点灯,要亮些……”
“哎哎!咱满屋子都亮堂着,”小烟利索的将所有油灯都点着,顺便也将烛台全都点了蜡,屋子里瞬间亮起来,端木睿虚脱的靠在床上,“这水热着,喝点早些休息。”
“嗯……”
小烟出了门,端木睿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这才将从爹娘床上摸到的东西拿出来,放在眼前展开。
是一封信……
写给他的信……
睿儿:
见信安好。
安好?一点都不好!若你们都在,赚钱苦些累些都不要紧,那才安好!
睿儿一定对爹娘做的决定失望透顶,不过请原谅爹娘,除了用这样的方式解脱,爹娘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你们解脱了,我呢!
今日爹娘从一个知情者口中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作为长辈,深感无地自容,更无力解决,竟然要卖孙儿来救我们老两口的性命,这等事情如何能让我们坦然接受,即便接受,将来的时日也不会过得很舒心。
爹娘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但请不要责怪你自己,也不要责怪任何人,这是爹娘自己做的选择,作为长辈,这几年来全靠睿儿奔波生计,不敢嫁入他府,不能休息片刻,一味的为了这个家无休止的付出,爹娘心疼你肩上的担子,更内疚我们的作为。
若爹娘争气,睿儿只需安心相夫教子,无需顾及太多,只可惜事实正相反,爹娘成了睿儿的拖累。
说的什么屁话……什么拖累,若说拖累,我给你们惹的祸更多才是……没有成家就搞出一个孩子来,还因为惹了九王爷害你们不得不搬家……
若不是贪恋九王爷,也许现在全家在永平城内好好的生活着……
爹娘若不是今日在街道碰到知情人,事实真相依旧被睿儿掩盖,爹娘什么都不知道,若说事件起因,全都是怪爹爹二十年前抱着侥幸心理藏下了这些抑制草,若不是这个,爹娘何尝会被别人抓住把柄,真真有何尝会落入他人之手!
爹娘正如那人所愿,自行了断,睿儿切记一定要将真真带回来,好好抚养他,还有未出世的宝宝们。
当他们长大成人,一定来坟上让我们看一眼,睿儿和他们都好好的,爹娘在天之灵也就放心了。
母字
端木睿将信盖在脸上,挡去所有泪痕,但是却挡不住揪心的痛。
街道中碰到的知情人是谁,为什么要说正如那人所愿,自行了断?
事情有一些出入,端木睿已经将真真交给了九王爷,但是背后似乎依然被人时时偷看,窥察着一切事情。
这人到底是谁……
端木睿看完这信,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反而多了一种迫切想要离开上京的感觉。
天一亮他便吩咐小烟去找殡仪队处理此事,一切程序从简,墓地却选到一个风水上好的地方。
端木睿明白这样做于事无补,但从心里觉得这样可以对二老稍作安慰,也就任他这么做下去了。
当天便处理完这件事情,端木睿日落前带着小烟当天便去了九王府,揣着死金牌,想要冲进去夺走真真。
结果到了九王府门口,却被告知九王爷已不在府中,真真去了皇宫。
端木睿心中没底,“为何去了皇宫?不是说好了就在九王府?”他说着便带着小烟往里闯,守卫拼死拦截,却又不敢用蛮力,最后还是被端木睿闯入成功。
“端木先生留步,府内真的没有九王爷,他昨日晚上离开,小的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是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先生您进去也无用,不放留下口信,九王爷传口信的时候给您捎过去……”
端木睿才没有搭理他的话,他径直走向几个常用的卧房,挨个推开门查看真真的踪影。
最后跟小烟了好大劲,将九王爷中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后吗,才真的确认真真已经离开了九王府。
“为何要去皇宫?”端木睿带着小烟再次站在守卫面前,他质问道。
“剧九王爷说,他要离开上京一段时日,唯有将真真交到皇宫中才能保护他的安危,因此才送过去!”
听了之后端木睿二话没说,转身离开九王府的大门,“走,去皇宫!”
“少少少少爷……”小烟吓得赶紧拽住端木睿的袖子,“那可是皇宫,据算你拿着死金牌,也不能硬闯皇宫啊!”
“谁说硬闯了!”端木睿几下就将小烟拽走,“真真的事情一定要问个清楚,若是他这里不方便,我带回去放在身边便好,再说还有金牌。”
小烟一听赶紧上前阻拦,“那死金牌只是死,不是皇宫通行证啊少爷!”
“闯进去又不会有人杀头!”
小烟拗不过端木睿,最后只得跟着他到了皇宫外。
攻门紧闭,端木睿估摸着,一定是过了关闭宫门的时候。
他从门口要硬闯,小烟还没有来得及阻拦,门口的侍卫便拿着长枪对准端木睿准备戳过来。
小烟赶紧挡在端木睿身前,“官爷饶命,我家少爷不懂规矩!”
“退后!”侍卫简单的命令道。
侍卫看到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也就放松了警惕。
端木睿上前一步将死金牌“砰”的一声摔在侍卫身上,侍卫拿起来一看,又还给端木睿,“这是死令牌,不是通行令牌,若想要保住脑袋,离宫门一丈之外!”
端木睿细想着办法,依旧不能实行。
最后不得已只能去方府询问,方老板依旧很热情的接待他们。
听说了所有的事情后,方老板对端木睿爹娘的事情表示了惋惜,“不过真真若是去了宫中,有九弟这层关系,必定不会受欺负,要知道太后宠九弟比宠皇上更甚,而九弟又那么宠真真,宫里的人必然会围着真真转,若还是不放心,我会替你多打听些真真的消息,不过你们打算去哪里?莫不是再次回去永平城?”
“必然不是那里,那里离上京太远,想要探听真真的事情很是不便,我打算就近落脚,就在上京城外,或者做些什么小买卖赚钱,只要能离真真近些就好。”
“如此倒也不是很难,”方老板道,“北城门之外的一个村庄,那里有我特定的花草种植地,离上京城门不过五里,若你不嫌弃向下生活,可以去那里歇脚,顺便帮我照看田地,管理那边账目。”
“谢方老板!”端木睿一听立刻答应,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推却,只要能离真真近些,可以得知他的消息,那个暗中总是盯着他们的家伙有感觉不是那么可怕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端木睿和小烟告辞了方老板便匆匆回到府中。
端木睿吩咐小烟拾好一切东西,只要得到真真的消息后便会马上离开。
这间宅子端木睿依旧打算留给九王爷,走之后将钥匙送到九王府门卫手中便好。
方老板办事的利索程度端木睿早就见识过,这次只不过再次见识到了,刚刚正午,方老板就叫人传来口信,说真真在宫中甚是得宠,九王爷放下狠话,任何人待真真不得怠慢,否则太后将绝孙。
听到传口信的人说了这样的话后,端木睿终于放心,下午的时候开始跟小烟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们打算明早一大早离开上京,直奔城北的花草种植地。
一切安排的都很顺利,端木睿还带上了爹娘的牌位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哥哥的牌位,小烟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带着足够的行李出发准备出城。
作者有话要说:顶呀么顶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