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华夏和俄国各执己见,两天之后,谈判依旧毫无进展。
俄国不肯让步,坚决反对楼逍提出的任何一条谈判条件,而华夏也根本不可能接受俄国的要求,谈判僵持下来。
英法德美四国终于坐不住了,英法两国认为华夏的要求太离谱,而德美两国却认为,作为战胜国,这并不过分。
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的话,让法国公使潘荪纳想起了在普法战争之后,被迫割让给德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高卢雄鸡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英国公使朱尔典的表现,比潘荪纳圆滑得多,可惜的是,当他说出:“华夏的要求有些苛刻。”这句话时,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哈克斯绍绅不买朱尔典和潘荪纳的账,代表德国坚定的站在华夏一边,相比之下,美国公使喀尔霍则表现得低调许多,美国现在算不上世界强国,美国人只热衷于赚钱,他们至今遵循着华盛顿总统定下的,不与任何国家结盟的规则。不过,喀尔霍认为,为华夏说几句好话,和华盛顿总统定下的规则不冲突,只是几句话,就能换来一百万银元的订单,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谈判桌上,华俄双方你来我往,寸步不让,谈判桌旁,四国公使也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谈判进行到第三天,终于还是俄国占据了上风,毕竟,大英帝国,目前还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俄国的谈判代表再度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可没等他们得意太久,俄国国内就传来了消息,刚被镇-压下去不久的农民-运动,又一次爆发了,同时,还有大量的工人罢工,罢工的工人和农民聚集到圣彼得堡,在冬宫前高声抗议。根据密报,这次突如其来的暴动,很可能和社会民主党人有关。
作为谈判代表的俄国代理外交大臣尼拉托夫和俄国公使廓索维兹对这个党派都不陌生,这是个以小资产阶级为代表的政党,从成立的那一天开始,就立志要推翻沙皇!
这次满洲里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国内,就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如今,有人利用这件事来兴风作浪,不足为奇。
让俄国代表心惊的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竟然又一次下令士兵向聚集在冬宫前的农民和工人开枪。这简直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尼拉托夫和廓索维兹都清楚记得,1905年,沙皇下令对聚集在冬宫前的罢工工人开枪,对尼古拉二世的声望有多大的影响。
皇后亚历山德拉由于宠信拉斯普京而威望一落千丈,沙皇也因为发生在1905年的这件事,被称为了血腥尼古拉。经过六年多的时间,皇室的声望,刚刚有所回转,却没想到,会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俄国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华夏人和其他四国公使的耳中。
不得不说,统治着全球十分之一的土地,身家高达三百亿美金的尼古拉二世,是个让欧洲各国君主都羡慕不已的君王。可惜的是,这个有地盘也有金子的国王,却整日生活在内忧外患之中。
华夏人瞅准了这个机会,对俄国谈判代表施压,即便英法两国给俄国撑腰,奈何俄国人已经被发生在国内的事情扰乱了心神,朱尔典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俄国进一步和华夏交恶。况且,英国和俄国的关系,也不是真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谈判的转折点,发生在谈判的第四天。
楼逍再一次向后贝加尔派兵,并且表现出了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继续向俄国内部深入的态势。
俄国人有些慌了。
一旦消息传回国内,哪怕这些华夏人只是做做样子,也很有可能引起可怕的后果!
那些无知的农奴和工人,会彻底被某些有心人士煽动并利用!
俄国代表团陷入了两难。在四国的斡旋下,只能做出让步,不过,尼拉托夫语气坚决的表示,俄国拒绝向华夏道歉。事实上,俄国惧怕的并不是华夏人,而是国内发生的动乱。
华夏谈判代表也接受了四国公使的意见,愿意做出一些让步。
最后,双方在谈判的第六天,公历1912年1月31日,华俄双方代表,在华夏的边境小城满洲里,签署了《华俄满洲里条约》。
条约规定,俄国向华夏赔偿款项总计银圆五千万元,分三年付清。割让后贝加尔斯克给华夏。取消俄国自满洲里至哈市铁路沿线的一切特权,俄国在限定期限内,撤走在北六省境内的一切武装人员。华夏释放俄方战俘。
楼逍提出的,重订华俄两国水陆疆界的问题,则被暂时搁置了。
条约中文,俄文各两份,分别以华夏纪年,俄历以及公历纪年标注日期,由双方代表画押,用印,互换。
在条约的签订过程中,俄方谈判代表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华夏代表则是满面笑容,不为其他,自南京条约以来,华夏签署的对外条约,无不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满洲里条约一签订,足以让四万万国民振奋。
作为北方政府的外交部长,早年留学英国的陆启林,清楚明白的知道,一旦这份条约被公布出去,北方政府将彻底压倒南方。一向以民主自由标榜的南方政府,不久前刚刚爆出出卖矿产利益,从日本换取贷款的丑闻,这下子,肯定会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不过,陆启林也没高兴得昏了头,他和代表团的人都十分清楚,这次谈判的最大功臣是谁。
想起大总统之前电报中的吩咐,陆启林皱起了眉头。楼逍的功绩,岂是他们不提,国人就会不知道的?在场的四国公使,除了法国公使,其他三国,包括英国公使朱尔典,都对楼逍表现出了适度的善意。
陆启林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大总统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摘桃子的事情可不好做,一旦惹恼了楼家,后果,该谁来承担?
还不是他陆启林?
想到这里,陆启林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看向正同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谈论着什么的楼少帅,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楼逍在满洲里的战功和在谈判中的功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掉的。而且,司马大总统的任期也快到了,既然打着和南方一样的共和旗帜,就算要走个过场,总统选举也是一定要举办的。在选举期间,可能出现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的司马大总统,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司马君,而楼大帅,也不是三年前的楼盛丰了。
或许,他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问题了。既然展长青可以挂印,那他陆启林,为什么不行?良禽择木而栖,古来有之。
正如陆启林等人所预料的,满洲里条约的内容一经公布,举国欢腾。
经历过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庚子国难,签署了众多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华夏民族的脊梁几乎要被压折了。
这一次,国人总算能直起腰走路了!
在鞭炮声和舞龙舞狮的热闹中,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泪流满面:“吾华夏之幸!吾华夏之幸啊!”
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汉子,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身边的几个人,也在大声的哭喊,就像要将压在胸口近二十年的愤懑,全都哭出来,喊出来。
几个从海兰泡惨案和江东六十四屯惨案中幸存下来的人,在报纸公布消息的当天,就跑去当年惨案发生的江边,哭着,嚎叫着,发泄着,他们的亲人,都永远葬身在了河底,死不瞑目。一声声凄厉的哭叫声,仿佛仍在冰冷的河水中回响。
一个男人含在泪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爹,娘,各位叔伯婶子,你们终于能瞑目了啊!大帅给咱们报仇了啊!”
北方政府大总统司马君,在消息公布的当天就发表了演说,并通电全国。细心的人都能发现,在司马君的演讲和通电中,并未指出同俄作战的是“北六省jūn_duì”,而是概称北方jūn_duì,而对俄谈判的功劳,也大多归于以陆启林为代表的北方政府代表团,至于楼逍在此次谈判中的作用,只是一带而过。
熟知内情的人,讽刺一笑,如陆启林等人,则是闭门谢客,丝毫不见任何得意与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