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往复,容鹤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每况愈下。医院有谢氏参股,谢林给他找来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可还是无法阻拦病魔侵袭的步伐。容鹤的生命像个沙漏,生的气息每天漏一点,每天漏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疾速消逝,叫人抓都抓不住。谢林几乎住在医院,公司不去,家也不回,允许探视时他去探望容鹤,不允许探视时他趴在窗户上,看容鹤时睡时醒,醒了就盯着头上的点滴出神。有次谢林看到容鹤与护士小姐说话,他高兴极了,因为这是许多天来容鹤与外界的第一次交流。他兴冲冲在门口拉住护士,问人家:“他跟你说了什么?”
护士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支吾良久,一声叹息:“他问我,他还有多久会死。”
直到这时谢林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毕竟容鹤是这样乐天开朗的一个人,“死”这个字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他怀疑这又是容鹤的把戏,也许他又要自编自导一场假死脱身。怀着确认的心情,他找到容鹤的主治医生。那人是他的老熟人,与谢林的父亲常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严格来讲算他的长辈。他的话谢林深信不疑,彼此交流也无需拐弯抹角。谢林问他,容鹤会死吗?医生愣了一下,竟也叹息。
“你已经猜到了?”医生问。
谢林愣了,他以为医生会否认。
“什么意思?”谢林问,“我猜到什么?”
“三少不肯吃喝,很不配合治疗。”医生道,“以三少目前的身体状况,如果他一直不配合,就算我们用的药再好,只怕他也撑不过一个月。”
“什么叫撑不过一个月?”谢林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配合?”
医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谢先生,你究竟对三少做了什么?”医生严肃道,“他想自杀!”
他想自杀……
虽然隐约有了预感,但预感被证实,谢林仍觉如遭雷轰。有那么几分钟,他不会动了,整个人木头似的僵在原地。等到所有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又能支配自己的手脚时,强烈的绝望与恐慌笼罩了他的心。
这种绝望三年前曾有过,后来被证明是假的。他忽然记起自己知道容鹤没死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恨,而是庆幸。
他还活着,这太好了。
可是紧随而来的愤恨掩埋了庆幸,叫他只想捉回容鹤,在他身上好好发泄自己三年来的每一分心痛。是啊,他发泄够了,所以现在轮到容鹤报复,换他重温这三年来的痛楚吗?
他冲出医生办公室,在走廊上踉跄地奔跑,他的姿势丑极了,每一步都像要跌倒似的。跑到icu病房门前,还没到探视时间,护士拦着他不让进,他抬手将护士挡到一旁。
他包下了这间icu,病房里只有容鹤一个人。真巧,容鹤醒着,护士正给他喂水,他不肯喝。干渴让他嘴唇起皮,原本白皙柔滑的皮肤失去了水润与光泽,变得干燥粗糙。谢林一直走到他面前,他的气场压抑得吓人,护士不敢造次,退到一旁。
谢林俯下身,单手撑在容鹤枕边,容鹤已经没力气别过头了,所以干脆闭上眼不看他。他们就这样对峙了半晌,谢林张口,冷笑:“我听说了,你不吃不喝,不配合治疗。想自杀是吗?容鹤,你敢死,我一定在你死之前把邦达抓到你面前,当着你的面一颗枪子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