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位小妹妹的神像是不大好。”
方淮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算了,早些离开魔界,也得再生变故。”
他向尹凤至辞谢过,便上楼去找雁姑和七喜。
找到那间厢房,只见尹大小姐的两名侍女站在门口,门开着,方淮进去一看,七喜正坐在床边,腿上搭着被褥,雁姑道:“你想清楚了?”
七喜没回答也没点头,看神色像在经历一场艰难的挣扎,雁姑见方淮来了,便道:“你来得正好,你来劝劝这丫头。”
方淮过去,俯身正视着七喜道:“怎么了?害怕?”
七喜看着他,点了点头。
方淮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已经逃到边境,再飞不到百里,就到了仙界,不会有人再追来了。”
七喜望着他,眼睛里泪水莹莹道:“我不是怕姐姐们追来,我是怕……去仙界……”
方淮一愣,再细看七喜,少女脸上满是彷徨的神色,他抚了抚她因泪水而湿润的脸道:“还是后悔了是不是?”
七喜用力摇头道:“不是,我不后悔,能帮公子逃出来,我一点也不后悔。但是……”她抱紧了被褥道:“我舍不得姐姐们,我不知道仙界是什么样子的……”
方淮刚想说仙界没什么好怕的,他也会保护她。可是话到嘴边,脑海里却蓦地闪过余潇的影子。
从荒原上抽身离开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去想余潇,除非必须提起,不然这个名字根本不在他脑海中出现。
可是此时此刻,他又想起了余潇,不是四年来见过的任何景象,而是许多年前,太白宫的三叠峰上,满天繁星之下,他骑着白虎第一次偷偷攀上桃花岩,看到余潇站在半人高的八角灯旁。
其实他那时眼睛看不见,什么满天繁星,什么八角灯,什么少年,他只是在心中将这些景象描摹过,刻印成了一幅画,并给它起了个没什么想象力的名字。
“孤独。”
一千个普通人中的异类,被人猜疑和排斥的“魔女之子”。方淮如今忽然回想起来,才发现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在他心里的印象是如此清晰,以至于跟欺骗他、囚禁他的“余潇”剥离开来,成为另一个独立的存在。
他记得这个少年,在寒冷的三叠峰顶牵他的手时,带茧子的掌心也是温热的,叫他“师兄”时,不同的心情声音会有一点点不同,喜欢突然抱着他,就像白虎爱用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一样。
在刚发现被欺骗时,他的心里只剩下愤怒和失望,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句话充斥了整个大脑。
但现在,那些温度、触感、声音,居然和他金丹被剖时的痛苦一样真实。
那是一个孤寂的身影,脆弱得像纸片一样,却寄托了他所有的保护欲和希望。
他尽全力的保护,从来都无法彻底隔绝伤害。无论是余潇还是七喜,他们都是正道眼中的“异类”。
世人削足适履,拼命让自己符合俗世的标尺。而眼前这个懵懂又生气勃勃的少女,他真的要将她再带入那苛刻的标尺中吗?
方淮拉过一方凳,在七喜面前坐下道:“不想去仙界?那里的确有很多讨厌的人,我会把你带在身边,让他们离你远远的。”
他替七喜把散乱的鬓发挽到耳后:“不过,我的确不能保证你会像在太真宫一样开心。”想要痛痛快快地活在世人定下的标尺以外,如果强大到站在顶端睥睨众生,像余潇的上一世那样,或许能够做到。
但余潇走到那一步前,也早就遍体鳞伤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