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暮色离开以後,白杳尚在怔怔地回味著那一颦一笑,那位引荐的同窗却酸溜溜地对他说:“白兄真是好运气,想那紫玉公子虽然待人和气,但能真正得到他的赏识,还能称兄道弟的,也唯有白兄一人啊!不过,看在多年同窗的情分上奉劝白兄一句,惦记著他的人多著去了,可惜那是真正的名门之後,家风严谨,早已经订亲了,而且生平最厌恶的便是那断袖之事,就连矜贵的王孙公子,也敢不留情面地当众斥责,更何况我等门第不高的,更是高攀不起啊……”
高攀……不起吗?
不过是两人一起谈古论今,吟诗作画,如何到了旁人眼中,就成他高攀了?
“高攀不起?杳兄莫不是在有意奚落於我?!都说英雄莫问出处,原以为你我乃一见如故的莫逆之交,没想到才华横溢风骨不凡的杳兄,竟也不能俗!看来杳兄多次称病不见,是嫌弃我与你门第不符,故意不肯见我?!”
“不,长揖,绝无此事!我、我只是……”我只是害怕,见了你以後会越发地难以自拔,生出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没想到,长揖数次邀约不成,竟然还突然登门拜访,当这恍若谪仙的身影出现在自家贫寒的陋室之中,更令满身补丁的白杳感到无地自容……
他又怎能告诉长揖,那日诗会上穿的粗布青衫,已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裳?更不敢坦白说,自己当真是病了,只是,得的是相思病……
“罢了,看杳兄气色不佳,清减了许多,应是我多心了……其实今日登门叨扰杳兄,除了探病之外,还有一事相求──舍弟的西席近日病退,而他又不肯去书院,我已然禀明家父,欲请杳兄赏脸入府,担任西席,不知杳兄意下如何?”
“这……白杳才疏学浅,资历尚轻,恐误人子弟……”
“杳兄何必妄自菲薄?谁不知你博古通今,才学出众,定能担此重任,且舍弟聪颖好学,过目不忘,也是个最省心的学生,定不会让杳兄太过伤神。杳兄不肯去,莫不是还在嫌弃我家的门第?”
“不、不是,我去,我去便是……”
眼看著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修眉如远山青黛,俊眼似天幕星光,忽嗔忽喜之间,竟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少年特有的灵秀与娇憨,比起诗会上的清雅端方,更令人心念恍惚……白杳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心头却暗自下定决心──
即使高攀又如何?
有朝一日,定要让这高攀,化为理所应当地在一起!
由此,白杳便正式入了玉府,担任二公子玉青辞的西席。
从此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人时常在一起,长揖抚琴他吹笛,执手游园话诗棋,年少的时光总是甘美而又轻狂,就连一个眼神,一缕微笑,不经意的指尖相触,都能令他喜不自禁地回味半晌,许久难忘。
心头的思慕,也随著日月滋长,却始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时冲动,偷鸡不成赊把米,就连这种君子之交也成为幻影。
唯有趁长揖睡卧花间,四下无人之时,痴痴地望著他,偷吻一下他的唇角……
与此同时,另一种情绪,也在悄然滋长著,并且渐渐付诸於行动……
“杳兄,方才那人满脑肥肠,浮夸自大,你为何还巴巴地附和於他?你以前的文士风骨都到哪去了?!”
“长揖……我也是迫不得已,那人的父亲便是此次秋闱的主考官,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