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恨意和瞳孔里的暗红色一样表露无遗。被他抛开的长剑受召飞起,将地上垂死挣扎的几“人”穿膛而过。阵阵惨呼声中,沈清秋下意识按住他,斥责道:“你别乱来!在梦境里这是在自残你知道吗?!”
洛冰河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结界都是他一手创造的。
他直勾勾盯着沈清秋,反手按在他手背上,半晌才道:“我知道我是在做梦。也只有在梦里,师尊你还会这么骂我。”
听了这句,沈清秋忽然醒悟过来。
不行。不对。
不能这样对洛冰河。
要是你对一个人没那种意思,就不应该给他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继续神志不清、乃至丧心病狂的几率也更大。就算是在梦里,也不应该这样拖拖拉拉婆婆妈妈。
当断则断,再牵扯不清下去就成冤孽了。沈清秋果断抽回手,正了正脸色,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转身就走。
洛冰河一被甩开,呆了一下,立刻追上来,道:“师尊,我知错了。”
沈清秋冷冷地说:“知道错了就别跟过来!”
洛冰河急道:“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一直没法对你说。你还生气我逼得你自爆灵体吗?我已经把师尊身体里的灵脉全都修复好了,绝无欺瞒!只要我能进入圣陵……一定有办法让你再醒过来。”
沈清秋不答话,心想是不是该冲他脑门甩几记暴击才能把他打醒,可洛冰河猛地扑了上来,从后面把他圈住,牢牢抱着,撒泼打滚也不肯撒手。
沈清秋被他抱得浑身僵硬,好像被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简直寒毛倒竖,手中运劲,却还是没真打上去,咬牙挤出一个字:“滚!”
说好了黑化之后不走苦情路线的啊!不要拉拉扯扯的!
洛冰河充耳不闻,道:“还是师尊气的是金兰城之事?”
沈清秋道:“不错。”
洛冰河偏不肯放手,喃喃道:“刚从无间深渊返出时,知道师尊你对外宣称我是被魔族所杀,先前还以为是师尊心软,毕竟留着几分情念,不愿让我身败名裂。谁知一见面后,看师尊态度,我又怕原先是我想的太美了,我怕师尊为我隐瞒,只是觉得教出了一个魔头,败坏了清誉。”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一句接一句抢着往外倒,好像生怕沈清秋粗暴地打断他不让继续说,道:“撒种人真不是我安排的。我那时是气糊涂了才任由师尊被关进水牢……我早就知道错了。”
若是现实中的洛冰河,恐怕不会有这么滔滔不绝的时候。大概也只有在他给自己造的梦里,他敢这么絮絮叨叨。在这种时候一把推开他,就像对一个好不容易抱住浮木、伤心哭诉的小姑娘劈头盖脸扇了一耳光,未有些残忍。
沈清秋又是于心不忍,又是倍感荒唐。
有什么比你尽心机逃一个人逃了这么多年,最后发现人家根本不是想杀你,而是想搞你更荒唐的?虽然无论是杀是操,结果都一样,沈清秋都会拼了老命地跑。
一个是想见不能见,抱了五年尸体。另一个是避之不及,却还总觉得见得多了。
他僵着手,举起又落下,捏紧又松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摸了摸那颗比自己要高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