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到蒋春身前蹲下来,一把将他抱住了。
“好孩子,以后不受苦了,疼了可以喊,难过了可以哭,没人敢笑话你的。谁笑话你,爷爷给你摆平!”
蒋春僵硬地任由竹邕抱了会儿,倔强梗着的小脑袋终于垂了下来,轻轻说:“老爷子,抱太紧了,有点儿疼。”
竹邕就咯咯笑,琢磨了蒋春的性子,并不将他拆穿再逼他示弱。老人明白,世事磨砺,会有些人渐渐颓了败了服了顺了,也总有些人是宁折不弯死不低头的,小小的蒋春便是后者。
后来蒯二狗从竹邕嘴里听说了蒋春身上的伤,立即孩子气地嚷嚷要给义子报仇,教训那些街面上闯祸胡闹的熊孩子。竹邕好笑,尚来不及揶揄着劝两句,蒋春自己把义父拦下了,仰着脸一副理所当然:“打架是我的事,报仇也是我的事,我报得了就报,报不了回家练练下回再报。不干义父的事,您别管了!”
蒯二狗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头却挺得意,直说狗崽子有骨气有担当,自己果然没看走眼。
反是蒋春心下有些后悔,暗忖这个传说中身怀绝世武功的流氓帮帮主脑子不怎么好使,恐怕传言失真,自己一不小心撞进江湖骗子手里了。
好在扎扎实实练过一阵功夫,蒋春的进有目共睹。小子的身子壮了身手健了,总算不再对蒯二狗的“神功”抱有怀疑,自此真的安安分分给人家作了儿子。
不过发噱的是,父子结缘的头几年里,切切实实头疼的恰是蒯二狗自己。
也不知哪处的空穴起的无名风,硬是把蒯二狗同蒋春相遇的场面以讹传讹作:狗头帮帮主规矩奇诡,能在他身上落牙印者便可获亲授绝世武功秘笈。有缘者,更可拜蒯二狗当干爹。这下坊间仿似清水入滚油,直炸了个沸反盈天。
蒯二狗的武功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下闻名三省无敌啊!往日连各堂口分舵的扛把子都未曾有幸蒙他传授一招半式,说义子就了,甚至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人家没法不信帮主大人心意有变,终于肯开馆徒了。于是乎,成天乌泱泱一群人堵着狗头帮总坛大宅的门口求见蒯二狗不算,他更好似一夜间成了挂在朝廷榜文上的通缉要犯重金悬赏,是行走的香饽饽、移动的肉靶子,到哪儿都不了遭遇一番轰轰烈烈的围追堵截。每个人都张着口露着牙,使劲浑身解数要去咬他一口。至今回想当年的场面,便是凶神恶煞的獒犬蒋春眉目间都隐约流露出一言难尽的戚戚焉,感叹:“真好像大白天掉进魃鬼城,太他妈阴森了!”
诚然,凭蒯二狗的身手慢说咬他一口,就是近身也难,加之狗头帮旗下人员壮大,要拾掉那些误信谣言的痴人可谓易如反掌。不过时日久长,实在不胜其烦。
孰料,谣言天南海北飘了一圈,不知怎的陡然突变,竟转为“吃了蒯二狗的肉包治百病延年益寿还能变聪明”。外界彻底掀了窝棚,家里甭管有病的有伤的、天残地缺傻子蠹头,全领着来求蒯二狗割肉。
那能给吗?蒯二狗又不是太岁,这边割了那头长,生生不息。关键他的肉跟其他人的肉一样,并没有治病强身的功效。用蒋春的话说更是:“义父自己都傻得跟个空心竹子似的,吃他的肉不变白痴就不错了,还是个酒鬼,也不怕吃醉了醒不过来。”
蒯二狗就有点儿悲愤,觉得儿子对自己有误解:“老子好酒不假,可老子的肉怎么就酒糟了?怎么就吃醉人了?你看老子醉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