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叶定听完後,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很严肃很认真地向医生道了谢,鞠了躬,感谢他救了自己和孩子。医生被他弄的受宠若惊,瞥了眼身後目光如炬的乔白,忙摆摆手,干笑道:“哪里哪里,这是医生的本分。而且,其实我也没动多大力,如果不是乔先生在路上抢救措施及时,恐怕我也保不了你们。”
叶定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乔白。
乔白给他一个羞涩的纯情笑容:“也……也没有多厉害啦,只是小意思而已。”
==mb,装什麽纯情,你不就想老子夸你麽?
走出医院大门,威尔斯和他那辆大红色宝马早已等候多时。不知道是不是案子的问题,他的眉头一直紧锁著,失去了往日的潇洒。乔白偷偷对叶定说:“他最近被他男人甩了,你最好别惹他哦。”
“……男人?”
乔白眨眨眼:“而且,他还在下面。”
“……”
两人走进车里,威尔斯显然没听到他俩的对话,回头将烟熄灭了,开口询问:“没事了吧?”
叶定点点头:“没事了。”
“那就好。”他似松了口气的样子,显然也已担心了许久,这让叶定有些感动,感动之余,还产生了些同为下位者的互相怜悯感。
真没想到,威尔斯这麽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居然甘心雌伏於同性下面。而且还被甩了,真可怜。
他靠在车後座上,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问出自己想问已久的问题:“那可怜的女人,最後怎麽样了?”
“你放心,已经通知了她家人,尸体送到殡仪馆,修好了仪容,隔日便要下葬入土为安了。”威尔斯顿了顿,回头看向叶定,“叶定,你不要再自责。”
叶定一愣,然後低下头来,有些颓然:“我知道。”
可我也知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乔白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你不要想太多。”
“嗯。”
车子朝家的反方向开去,天气很差,天空阴沈沈的,像是随时会下雨般。叶定很是忐忑地坐著,总觉得有什麽事会发生。他问乔白,威尔斯要带他们去哪儿。乔白说:“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叶定心一惊,“什麽医生?”
“心理医生。”乔白伸出手臂将他揽进怀里。肩膀处的伤已经打了绷带,医生说很快就会康复,可是叶定却还是看的触目惊心,不敢相信那伤口的根源是自己。
乔白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定定你大概是被人催眠了。”
叶定瞪大了眼睛,“催眠?”
“对,”乔白点点头,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眼里有些许厌恶,“这些日子你的反常,见了血就会动杀念,以及噩梦,都是有人给你催了眠,下了暗示,暗示你这麽做的。”
“怎、怎麽可能?!”叶定目瞪口呆地摇著头,不敢相信他的话,“什麽催眠?你不要胡说。”他在下意识地抗拒真相,即便知道乔白在这种时间绝不会骗自己,可仍然下意识地在抗拒。而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要去抗拒。
前头专心开车的威尔斯发话了,“这是真的哦,叶定,你被催眠了。”
“可是,可是到底是什麽时候……”叶定浑身僵硬的不行,假如他们俩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到底是什麽时候被人催了眠?催眠术虽然在当前医学界不算发达,他的主攻也不是心理医学,可是他对催眠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在没有病人的配合下,催眠师很难做到成功催眠。
“是那晚我和犯人接触的那次吗?可是也不对啊,那次我明明一路都保持著清醒。到底是什麽时候……我不明白……”他捂著脑袋,已经彻底陷入了语无伦次的混乱中。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催的眠。
但他知道的是,有人要害他,有人要置他於死地。
是谁?
谁要害他?
“都不是。”乔白捧著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看著自己,目光坚定,一字一句,“是在你住在赵启申家时,被催眠的。”
轰隆隆。
明明是冬季,叶定为何觉得自己听到天边的雷电声?
他的脸变得死灰一片,嘴唇嗫嚅著,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启申。
“不会的……启申他不会的……”叶定摇著头,失魂落魄地抗拒著这残酷的真相,“启申怎麽可能害人害我?我认识他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
“为什麽不可能?你认识他这麽多年,可是你知道他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吗?你真的了解过他吗?叶定,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还隔著肚皮呢,这世道,谁不披著层画皮在生存?”威尔斯在前头厉声,语气相当的严厉,“赵启申就是个披著人皮的鬼。我干警察这麽多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给人下结论的。”
“可是,为什麽会是他?”
没有理由。他想不通,启申一直是个翩翩君子,为人善良,在医院工作时,有时候病人付不起医药,他都会主动去替他们垫付一些。医院里的同事病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尊敬他。自从回国和他共事以来,叶定时常受他照顾,晚上加班,他会主动给自己买宵夜,忙的连饭都忘了吃时,他也会主动来提醒。天气冷时,他甚至会发短信,让他多穿衣。
无论什麽时候,启申总是乐观而温柔的笑著。
叶定对情这这种东西非常寡薄,可是他对赵启申的友情却没有掺一丝假。
所以,他不能接受乔白告诉自己的这个残酷事实。
但始终是个成年人,这些年的阅历,已让他学会坚强的处理失望。在最初的震惊过後,他敛了所有的情绪,变得平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请你们和我说清楚吧。”
乔白知道他难过,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如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愿在这种时候说出真相来。
“起初,我们也没有怀疑过他,因为凶手三番四次在你们医院作案,我们只当凶手是个和医院有仇的人,或者就是医院里的某位医生。之所以後来盯上他,是因为他的胳膊。”
“我记得那晚上你被凶手施……暴时,我和他争斗的过程中,伤到了他的胳膊。然後隔了几日,我在厕所里见到了一张血崩带,当时没多想,可是扫厕所的阿姨却说,赵医生刚来过,好像胳膊不太灵活的样子,让我跟你说一声,让你帮他看看。”
“因为赵启申在医院的口碑非常好,大家也没有多怀疑他。後来我查了一下,你那晚之所以一直想睡觉,是因为茶杯里被人下了药。这就代表,犯人是认识你的。”
“再後来,你和我吵架,搬到了赵启申家,我不放心,但是也不愿再惹恼你,只能每天偷偷地跟踪你,在他家对面楼上租了间公寓,监视著你们。”
“你──”叶定一听到这,顿时就怒了。
乔白忙安抚他:“你别生气,先听我说完。在监视的那段日子,我们也没发现他有什麽问题,很正常。可是後来,威尔斯去调查了一下你身边认识的所有朋友,在看到赵启申的档案以及凶手留下的证据後,我们才百分之五十的确定,凶手可能就是他。”
“档案?什麽档案?”
“等看完医生,我们回家再慢慢跟你说。等你看完了,你大概就会了解,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了。”
车子在一间晦暗的小巷中停下。
威尔斯说:“到了。”
叶定朝窗外看去,这才发现,这里竟是曾经来过的八角巷的小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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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小茶馆和初来时一样,伫立在晦暗的小巷里,像只潜伏的野兽。猩红的铜门半掩著,推开来,里面只吊著一盏油灯。
屋子低矮,窄小,空气里漂浮著一股浓浓的茶香与油灯的混合气味,微微辛辣。
屋子中间摆著一张桦木圆桌。
桌子边坐著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往紫砂壶里倒一杯热茶。氤氲雾气中,他的脸雪白雪白,像冰雕。身上有某种冰冷似铁的气质,这种气质从潜意识中就彻底阻止了别人尚未成型的打算──最好还是别跟这人瞎胡闹。
见人来了,也不抬头,只微微扬了扬尖下巴,示意落座。
乔白拉著叶定在桌边坐下。威尔斯则靠在门边默默吸烟,表情自进门以後就一直处於铁青的颜色。
“人带来了。交给你了。”乔白对那人说。
那人没应声,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地酌了一口,眉宇间尽是慵懒之色。叶定觉得,他好像没回应乔白的意思,还像在等待什麽的样子。
乔白何等聪明,等待了数分锺後就立刻明白了他想要的,站起来将威尔斯强行拖到桌子边,让他坐在那人身边,然後说:“陈诺,人带来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威尔斯气的额角直抽,痛骂乔白忘恩负义,见色忘友,为了媳妇儿连朋友都轻易出卖。乔白昂起头不知羞愧地说:“是你自己愿意陪我来的。你要不愿意,你来这儿干嘛?”
威尔斯掉头就走。
然後那个叫陈诺的男人突然就开口说话了,声音幽凉幽凉的,像极鬼魅:“你再走一步试试看。”言外之意就是,你再走一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威尔斯脚步僵硬住。
“坐过来。”陈诺命令。
威尔斯转过身来,被他这牛逼哄哄的态度气的直打跌,很有骨气地昂起头,鼻孔朝天道:“你叫老子过去老子就过去啊,你当老子是你的奴隶吗!”
“难道不是吗?”陈诺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戏谑之光,“谁在床上跟我哭著求饶,对不起,小奴隶知错了,求主人您快让解放──”话没说完,就被威尔斯猛地扑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陈诺闭了嘴,抬起眼,以眼神询问他:你到底坐不坐?
威尔斯的脸都绿了,这人太混球,居然当著陌生人的面这样给自己难堪。而且,而且他不是已经把自己甩了麽?干什麽又要发神经命令自己?妈的妈的!!
一边骂一边不甘心的坐下来,坐下时力气太大,使得桌子都摇了摇。
一直保持围观的叶定,已经陷入了诡异的沈默中。乔白对他眨眨眼,传达了“你猜的没错,把威尔斯做了还甩了的男人就是他。”这样的信息。
==叶定更加无语。
可以说,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物降一物的定律吗?
威尔斯坐下後,就气得把头扭到一边,根本不看陈诺,粗声粗气地吼道:“老子过来了,妈的你要是敢不治好我带来的人,老子就跟你拼了!”
陈诺不生气,只是轻笑了一下,笑的相当有轻蔑性。
他看向叶定,问:“就是你?”
叶定点头。
“你跟我家威尔斯什麽关系?”
“……”
乔白皱眉:“你没长眼睛啊,我家定定和你家那只土包受又什麽关系?”
“……”威尔斯怒瞪眼,拍桌而起,“老兔子,你是毛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呗~”兔子抱臂,靠在椅背上,闲闲道。
“……”
还好两人只是小小的吵了一下,没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乔白给叶定介绍了陈诺,“他是个催眠师。虽然没有挂牌,也没有正经工作室,但是非常有两手,所以你就放心好了。他一定会治好你。”
叶定低著头,不吭声,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抠紧,出卖了他烦躁不堪的情绪。
“叶定是吗?”陈诺给他又斟了杯热茶,温和地笑,“是不是最近噩梦变多?”
“嗯。”
“持续多长时间了?”
“好几个月了。”叶定放下杯子,烦躁地看著他,“才开始不是天天做,但是最近频率却越来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