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可是三哥结婚以后的事和黑诺沾了边。黑诺大嫂没过门前是要分手的,后来谈好的条件就是黑爱国结婚以后不负担父母家。
黑爸爸是个讲信誉,一诺千金的人,果然由大儿子成家以后,经济上独立于黑家。黑爱国做为长子,传统观念里还是有父母兄弟的,奈何夫妻入都低微,生活上也是紧巴巴的过,有心无力。黑爸黑妈也理解他们日子紧张,能够不给家里添累赘,父母知足了。
老三结婚没几日,黑爱国的妻子就发现家里少了一百元钱。不用问,丈夫给弟弟娶老婆用了,和丈夫吵一架,所以大嫂来找公婆评理。把婚前的历史条约一摆,三弟的结婚用不应该转嫁到我们来承担(那是你们的责任)。
黑爸是要脸好强的人,被儿媳妇要债上门,一张老脸都憋得通红,要周小玉连忙拿钱还给大嫂。黑爱国虽然没有本事,但是自己是大哥,妈妈去世早,弟弟结婚大事也简单冷清,爱国没有抱怨父母,因为他自己也深有体会那种不亲密。可是他长兄代母给弟弟一百元钱,庆贺他人生中的大喜,怎么可以要父亲还出来?
“钱不是给爱家了,黑诺每个假期给我们带东东,我想给他买点东西又没时间,就把钱直接给他了。给黑诺不应该吗?”爱国以良心说话,绝对没有坑害黑诺的意思。他以为这是一个最正当的理由,可以要他的妻子接受的理由,但是他忽略了现在面前还有妻子以外的人,他们会接受吗?
“那你在家怎么不说。爸,给黑诺我就不说什么了。”大嫂又小声嘀咕:“那还不如上托儿所交托儿了呢,这不都一样花钱嘛。”
黑诺被父母叫出来当着大嫂面把钱还给大哥的时候,黑爱国的手无力抬起。黑诺懂大哥的痛苦,黑诺也相信大哥想做个好大哥,黑诺相信三哥不看中那一百元钱,而是接过了亲情的爱与祝福。
“大哥,这钱本来我就不该拿,东东来爷爷奶奶家,家里人都高兴,也不是我一个人带他玩。”钱按进手心,黑爱国的大手被黑诺修长的手指包握住:“大哥大嫂的钱既然给了我,就由我支配。这钱‘就当’我给东东以后买课外书用的。”这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听着朴实的话,看着真挚的脸,眼中理解、支持、宽容的弟弟,欣慰油然。
黑爱国夫妇重归于好,黑诺这里不是很好。
“为什么要人家找上门来,才知道那钱烧手?”
“你大哥家里条件不好,连他的钱你也?你眼中除了钱,还有亲情吗?你要是个女人肯给钱的人多着呢,你要不要也去拿?”
黑诺哆嗦着笑,施言曾经在辅导弟弟事件之后教过他,当他怒极攻心而不可以落泪的时候,就先要微笑。
第27章
春节在鞭炮齐鸣声中让每一个中国传统之家辞旧岁,迎新年。黑家这样人口众多的大家庭,很看重年三十的团圆饭,而且今年又新添了一名家庭成员(三儿媳妇)。黑家夫妇看到满堂儿孙(孙辈少点),三代同堂,也足可慰的。回想10年前嗷嗷待育的数张嘴,再看看眼前英俊有为的青年,他们由衷骄傲、喜悦。
春节联欢晚会当然是晚上主要看点,三个女人也把面板一应家伙搬到大屋,边看边和面包午夜的饺子。爱国、爱党同爱家三兄弟难得聚会,轻松跟着晚会说笑;爱文、爱革和双胞胎占着桌子大呼小叫地战扑克;黑诺被东东拉着一会一趟地跑到外面放花炮。
黑爸爸沉浸在合家欢聚、乐享天伦的满足里。他突然想到了前妻,那个温柔婉约,美好到出离他的形容而又薄命的女人。如果、如果今夜是她,那么面板前应该有自己的一份地儿,那么孩子们会在一张桌子上,她的那个女儿梦……黑爸目光寻找黑诺。和东东才进屋的黑诺带着一身的硫磺味,正在要东东洗了手再抓吃的。
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儿子,才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是一个高大的青年了。虽然身板不象体力劳动的哥哥们厚实,但是个头可不矮,应该是超过了他五哥。
“黑诺,你有多高?”
黑诺也很惊讶父亲会有此问:“去年学校体检的时候是1米77多点,今年还没检呢。”其他人注意力集中过来,爱革眼睛上下一扫:“那你现在比我高了,你这小子后发制人,怎么窜这么快啊。”
黑爸拿出卷尺:“站那,我给你量量。”
黑诺有些羞涩,但是心底都是快乐的泡泡,站到了门边靠墙。
“嗨!好小子,1米79。”黑爸开怀:“还是学校伙食好,养人。”
东东囔着也要量,黑爸乖乖弯腰给孙子服务,还特意在门上做了记号。然后把4个打扑克的都召来留下年轮。最后超越黑诺的任务只有留给东东这个新生军了。黑诺初次在家里独领风骚,又新奇又喜悦。
年初一,黑爸推开黑诺房门,给了黑诺五元钱。
“明天我们去你姥姥家(周小玉娘家),你买点纸,给你妈烧烧。”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家庭从来没有祭悼过黑诺的生母。黑诺知道清明节的时候,三个哥哥里总会有一个人去殡仪馆的骨灰堂看看母亲,可是他不敢有话题。
黑爸不否认他爱前妻,一生只有前妻可以让他有的爱情,但是他要过日子,爱情属于前妻,日子里的伴属于周小玉。爱情死去,躯壳还在日子就必须继续。这些年无论多艰难,他都坚持着每年支付寄存骨灰的用,而不舍将她送回青山秀水的故乡。所以,黑爸知道周小玉的不满,知道周小玉的委屈,黑爸才不多生是非。而且,即使早一年,要他挤出5元去烧纸,也是奢侈行为。
初二,爸妈和弟弟们走了,成家的哥哥去岳父岳母家,单身的也忙于应酬。黑诺骑上弟弟的自行车,先到零星摆摊的市场上好不容易买到纸钱,然后骑了45分钟到目的地。站在那扇冰冷的铁门之前,黑诺突然胆怯。
45分钟,这45分钟的路是他和母亲的咫尺天涯,这45分钟他走了将近20个春夏秋冬。妈妈,我走得太慢,来得太迟。
黑诺挺挺胸,推开门,值班的大爷窗户口探头:“一个人?”春节如果家人拜祭,去世的一般都是长者,通常是全家来烧纸。
黑诺应答,并且请教230区怎么找。知道在2楼的黑诺不耽搁地踏上阶梯,不难找到30号木架区,至少几百个盒位黑诺一个个找过去。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下,那三个字进入黑诺视线--任华娣。脚下生钉,胸口窒息,那一方红布下一个小小的黑木盒是他的母亲。
小小的、小小的一张黑白照片嵌在木槽里,黑诺睁大了眼睛,贪婪地想看清楚照片里的人,那个人眉若弯月,面若润玉,嘴角微微上钩,两条大辫子漂亮整齐,圣洁而慈悲。黑诺从来不知道母亲容貌如此清尘秀丽。
呵护着捧着木盒,好像搀扶到母亲的手一样,黑诺来到馆外的野地田埂,摘下脖子上的围巾铺到地上,才把盒子放下。
第一次为母亲祭奠,黑诺学着别人家的样子,画好圈以后在圈子里燃起了纸钱。别人家好像都是念念有词,黑诺的脑子里却是空的。他只是专心致志地添纸,燃烧,看着空气在火焰中的颤动。他烧得心无杂念,为燃烧而燃烧。
直到火焰熄灭,残灰带着未熄的火星旋舞到空中,黑诺才不相信地摸摸自己的脸,干的?不可置信自己居然没有一滴眼泪,黑诺由蹲改坐。
妈妈,我第一次来看您,您很美,超乎儿子想象的美。
妈妈,我很幸福。
黑诺跪下:妈妈,感谢您给我生命。我爱您。
送母亲回到沉寂的大楼,擦拭好木盒,黑诺亲吻那照片,轻轻放下。
施言察觉出黑诺看过母亲以后的变化,他神情中经年的忧郁悄悄飘散。这是因为黑诺象爸爸汇报的时候,黑爸说了一句:以后放假记得去看看你妈。简单的一句话,黑诺等待了多少日月,他终于被父亲宽恕了,他终于走出了原罪的沼泽。
施言充分利用双胞胎休息而黑诺得以放下教鞭的机会相聚。这个下午狐朋狗友弄了一个新开业的大型旱冰场的招待卷,振臂一挥的集体行动。小时候他们都是室外天然冰场里的舞者,本不热衷滑旱冰。可是近几年这东西热不说,大自然的冰场也迅速减少,所以唯有屈尊转移阵地了。
谁都猜不到黑诺不会,一点也不含糊地、干脆地不会。小时候做看客,大了没想过钱消到这上面来,造就了黑诺娱乐项目上的空白。施言扶着黑诺先从基础开始,绕着场地最外圈滑走,看到大家轻盈地滑行,流畅地穿梭,还有王丰他们的嬉戏,黑诺要施言去加入他们同乐。
一个半小时以后,施言看黑诺滑起来有模有样,一旦摇摆也可以抓住扶栏避地心引力的诱惑,才放开他自己去飞翔。王丰和施言他们自小就玩,只速滑不出花样的话,人群中穿行身轻若燕,灵活得象大海里的鱼。黑诺被施言他们几个人的追比吸引,不由扶靠栏杆紧张视线追逐他的身影。
“嗨,还没学会?”邱林松拍黑诺肩膀。
“学会也滑不到你们那样啊。”黑诺对乱飞的那帮呶呶嘴。
“你不滑,怎么知道不能,我带你。”阿松抓过黑诺手,坏笑:“进来吧!”黑诺一离开扶栏范围,就有点慌,但是阿松脚下已经启动,只有勉强跟上。“王丰,你拉他那边,咱们带他速滑。”
王丰与阿松左右拉住黑诺,两边同时有人,速度就上来了。黑诺开始还担心三人同行,飞行线路太宽,会遭遇碰撞事故,2圈下来就不多操这心了。因为旱冰场里几乎都是同一方向滑,就好像单行道一样,超车的时候有技术好的,可以给他们让路,技术稍微弱的,阿松总会变成纵行穿越。
黑诺滑得兴起,越滑越快,真好像脚下生风,耳边呼啸,人在蓝天白云里展翅遨游。其他的朋友一次次来挑战他们的三人组,试图把他们冲散,却被王丰和阿松一次次化解,偶然得被打散一人,也立即就会重新拉住黑诺的手。
施言已经停止了速滑,因为他听见了世上最美妙的声音。黑诺并没有意识到,他在满场眼花缭乱地飞舞中,洒下了一串串堪比《欢乐颂》更让施言感动的笑声。施言不是基督徒,却在海南的一个教堂中曾经听到过《欢乐颂》,圣洁美丽,爱满人间是施言在音乐中的领悟。
现在,站在场边的施言听到黑诺唱出了欢乐女神的歌。他是那么开心、快乐,那么不带一丝的阴霾抛向天际的歌声,施言眼中瞬间热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黑诺笑得如此明媚,如此轻松,第一次看见黑诺真实的笑。很美,那飞舞的身姿、灿烂光芒旋转出飓风一样的能量,吸引住场边无数目光。
“最后一圈”掠过的王丰大喊,三人都已经是满头大汗缓行松手,回归的飞行者挥着手过来。已经换回鞋子的施言栏杆外张开双手迎接自己的爱人,抓握住施言靠在栏杆上(等于靠在施言身上),二人都有些激动。
“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