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国的早朝时间折成北京时间是凌晨五点钟,宁王府到皇宫的车程要半小时,宁王晨沐要半小时,穿戴焚香要半小时,喝茶也要半小时,掐头掐尾,他三点钟就要起来了。
而我更惨,我夜里十二点就要起来了。
因为宁王沐浴有个恶俗的习惯——泡花瓣澡。
宁王府中心养着很多洛梅,这种梅花一年四季都能开花,一朵花上有六片花瓣,三片洁白如雪,三片火红似血,团在一起,煞是好看。
宁王晨沐用的就是洛梅的花瓣。
但他恶俗的却不是这点,而是花瓣必须严格分开,浴池里只允许撒入白色花瓣,而通往浴池的小路上则要铺上一层红色花瓣。
花瓣不能撒错,铺路要铺的均匀,花瓣的形状也必须保持完整。
……沈月卿讲的很清楚,我记是记下了,但我白日里实在太疲惫,一沾到枕头,就睡的昏天黑地完全忘记起来了。
直到半夜被同住的小姑娘楠丁拼命摇醒:“朱珠,你不要命了?你难道忘了沈总管吩咐过你的事了吗?”
我从几乎是被她扛着去了宁王的露泽浴池。
露泽浴池是露天建造的浴池,名为露泽,意为恩泽雨露,亲近自然。此处位于宁王本人居住的后院里,四周竹林环绕,清幽雅致,无人打扰。
“宁王殿下吉祥。”
我和楠丁扑通一声同时跪下,在我们面前是两个空了的花篮。
宁王没有叫我们起来,神色漠然地从我们身旁走过。
他没穿鞋,赤着光洁的双足走上那条红色花瓣铺成的小路。
有夜风吹过,将他长及腰部的头发轻轻吹起。
浴池里早就引入了热水,满池的白色花瓣浮动,飘出阵阵淡雅的香气。
这场景简直苏爆了,但难能可贵的是,据楠丁说宁王殿下十岁起就这么洗了。
下人们在背地里议论他,也有被沈月卿捉了去打断腿的,但没人能理解他这一举动。
多年以后,当宁王踏过宫墙里那条长长的血路,登基为帝时,他脸上漠然的表情和我记忆里走在花瓣路上的那个少年慢慢重合。
他时常仰望星空,并对命运保持沉默。
一直到宁王晨沐完,我和楠丁都是跪着的。有漂亮的侍女拿来焚过香的衣物替他换上,恭敬地替他梳理长发。
我跪的双腿发麻,刚伸手锤了两下腿,宁王幽幽开口道:“连跪着都不得安分吗?”
我吓一跳,回了手。
面前这个严厉的宁王,和马车中欢脱暴躁露出白嫩屁股的少年,哪有一点相似之处?
“月卿。”宁王扬了扬下巴,“新人要好好管教。”
“是,殿下。”
宁王穿戴好衣物就回他的前院喝茶了,留下我和楠丁,还有沈月卿三人。
我回过头才发现,沈月卿竟也是跪着的。
他问我:“我昨晚吩咐你什么了?”
“……抱歉,我太困了,睡过头了。”
“不要答非所问,昨晚我吩咐你什么了?”
“子时起来采摘洛梅……”
“我吩咐你子时起来,你没有起来,如果不是楠丁,你可能会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是?”沈月卿捡起一片红色的花瓣,示意我伸出手来。
“……是。”我伸出手,他将花瓣放在了我的手心。
“你的事没做,今天是我替你做了。”沈月卿继续道,“我不是帮你做,而是替你做。
你不做,我会受罚,因为我没把你管教好,这是宁王府的规矩。你以后切莫再连累我了。”
“……抱歉。”
除了道歉,我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