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线下,长庚看着眼前在司马康的默许下偷出来的天书,心里委实有点愁。
光宗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生生编出这蚯蚓一样弯弯扭扭的字也就算了,反正以他的记性,花个一天也能勉勉强强全都记下来。
但是,
但是,
谁都没告诉过他,天书上面竟然还有这么多根本看不懂的图!
没错,光宗是个科学严谨的好同志,区区文字描述怎么能满足一个理科生的自我修养,在这本书上,他不光画了示意图,还细细地分了正视图、侧视图、俯视图,比例合理,尺寸确,就是在几百年后害苦了某个深夜背书的苦逼密卫。
长庚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些图案复杂细、不明觉厉,稍记错一点,估摸着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根本不是死记硬背,回去就能完完整整地复原出来的。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将所有的图都小心描画下来,按照原定的第二套计划将其藏匿在伏寿阁,等风头过去再由主子安排其他人回头来取。
只是这样一来,风险升高何止一倍。
而且不知为何,守伏寿阁的禁卫军格外严格,这帮老爷兵不知怎么突然就勤快起来了,围墙边上有好几处暗哨,递进来的食盒要查,吃完了拿出去的食盒更是每回都要被他们仔仔细细地翻过一遍。
“宫中这么多怪相,大抵谁都怕再出什么事吧。”
长庚摇摇头,强忍睡意将灯拨亮了些,一边不求甚解地抄图,一边郁闷地喃喃自语道:“这光宗不会真是个妖孽吧,哪儿来的这许多东西可编。”
在他的笔下,一台机器的样子正在慢慢成型。一个纺轮带动八个特征性的竖直纱锭,那正是18世纪60年代由织布工詹姆士哈格里夫斯发明的珍妮纺纱机。
还有火铳,水力织布机,化肥制作…………
一切对长庚,对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来说,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古里古怪。
直到此时此刻,尚且没人知道这些鬼画符的真正意义。
事实上正是因此,百年来,这些超越时代的伟大发明都被尘封在天机阁内,与光宗一起遭受人们的诋毁、忌惮或遗忘。
没人看出其中蕴含的价值,与其联系在一起的只有无尽的阴谋与算计,鲜血与伤害。大楚的统治者对此讳莫如深,一月前诡异的童谣开始流传,当今天子才再一次打开了天机阁,却将里面的东西都当成了邪祟,避之唯恐不及。
对大楚的高高在上的皇帝们来说,这些东西或许当真是危及统治的毒瘤。
然而当天机阁开启那一刻,一切就再也无法逆转,光宗再也不是一个寂寞而黯淡的影子。百年前,没人能真正理解这个异时空的来客。但时隔百年后,他的知识,他的理念,他的思想在滚滚的时代长河中终于找到了那个命定的继承者。
林可在对的时候,来到了对的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进,大楚的本土技术也在不断成熟。许多在光宗时代看似天方夜谭的东西,如今已经具备了实现的基础与可能。
长庚,孟昶青,大楚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就在这个平凡的夜晚,一个大时代正在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