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多少人,正适合我看书。”
这次回来,林可身边一堆杂务,没能和向秀见上几面。在书院那几日,她早与向秀混得熟了,闻言便打趣道:“跑到无人处来看书?向兄看得莫不是春宫图?”
向秀弯起唇角,露出的笑容清清净净,宛若清风皎月。他扬了扬手中的书,有些好笑地回答:“听林兄如此说《墨辩》,墨子怕是不要从坟里爬出来了。”
林可讶异道:“你还看墨家的经典,我记得儒墨两家的关系可不算好。”
“那是以前的事了,如今墨家传承早已断绝,也谈不上什么别的。”
向秀道:“老师不愿我看这些离经叛道的杂书,墨家提倡兼爱非攻,旁人皆道墨者乃无君无父的贼子,然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诸子百家各有所长,在我看来,墨子的学说并非一无是处。”
“如今天下儒生当道。”
林可怔了怔:“这么多年来,你怕是头一个从翻查故纸堆,研究墨家学说的人了。”
“不光是墨家。”
向秀眼中透出些落寞来:“黄老、法家、农家、兵家,自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诸子百家的典籍都散佚得差不多了。孔子诛少正卯,孟子同样容不下许行,大道之争,从来残酷。便是如今,儒家各派也是争斗不休,于民生何益?如今财匮民困,盗贼滋炽,吾辈治学,以利民为要。如何富民,如何强国,光靠一家之言,或许…………”
在这个时代,向秀的言论堪称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是以他从未跟任何人吐露过心声,今日却不知为何,竟在林可面前将这些话全讲了出来。
“我的想法,老师不会理解,师兄弟们也不会理解。”
向秀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或许林兄能够明白,所以才忍不住一吐为快。”
“也许吧。”
林可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向兄,可就算我觉得你说的对也没什么用处,不管怎么样,司马先生若知道你有这种危险的思想,定然会忍不住掐死你的。而且你这么偷偷摸摸地看书有什么用,思想要传播开来,才能富民强国,对天下事产生它该有的影响。”
向秀顿了顿,苦笑道:“林兄说的不错。”
林可往两边看看,确定没人,凑过去拍了拍向秀的肩膀,以卖安.利的语气劝诱道:“向兄,挂羊头卖狗肉听过没,瞒天过海听过没?‘发先贤之微言大义,试论于当今天下’,向兄,你听过这句话没?”
向秀一愣,疑惑地望着她。
林可朝他露出一个笑来:“你不必明着跟人家争论。诸子百家的思想,你可以拿来改头换面塞进儒家的理论里,不是么。就说你是从孔圣人的微言大义中得到启发,参考了春秋左传什么的,谁能说什么?反正一本论语,如今也被一代代儒生歪曲得差不多了,就是孔子的亲传弟子,对他的言论也是各有各的解释,你不过是继承先贤的伟大事业罢了。”
听了林可的一席话,向秀愣愣道:“……林兄高见。”
那些话其实十分离经叛道,偏偏听上去很有道理。孔子死后,儒门分裂,与儒家相爱相杀数百年的法家其实就脱胎于子夏的学说,因而向秀一时之间还真反驳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