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人,那些没有任何手艺的流民挤在一起,战战兢兢地望着周围满脸横肉、手持利刃的北齐鞑子,有木然不语的,也有嚎啕大哭的,每一个眼中都满是惊恐与绝望。
而被挑拣出来的匠人们看上去要好些,大概是觉得性命已经保住了,低眉垂眼地坐在角落里,倒是挺安静。
这些前不久还相依为命的流民,已经被分成了两个阶级,而有了阶级,就会产生内斗,这样一来,流民们就不可能拧成一股绳,去反抗欺凌他们的北齐jūn_duì了。
林可正要往匠人那一拨走过去,忽然听到一个妇人朝这边大声叫喊:“桂阿牛,你不能不管我啊,就算你不要我了,你总得把你儿子一块带过去!旺德才十岁啊,他才十岁啊。”
这妇人的丈夫是个手艺人,被北齐人挑了出来。可妇人和她的儿子对北齐人可半点用也没有,自然不会得到什么优待。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呜咽了一声,抱头蹲在地上,一眼也不敢往自己的老婆那里看。
旁边鞑子士兵被叫得烦了,走过去将妇人踹翻在地,举手还想打。林可心中一动,快步走过去将妇人捂着嘴扯到了一边。士兵认得她是刚刚三白眼陪着过来的人,倒也没有继续为难她们,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林可松了口气,把妇人扶了起来,柔声安慰道:“别怕,桂婶子,你会活下去的,旺德也会活下去的。”
桂婶一愣,随即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靠着林可的肩膀小声地哭起来。
…………穿越之后,她好像成为了妇女之友?
林可有些好笑地暗暗想道。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那些仍旧惶惑不安的流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坚定地说道:“这一路咱们都互相扶持着过来了,老天爷不顾着咱们,我来顾。我林可,定会尽我所能,让大伙儿都活下来。”
林可是这么说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
北齐人给那些匠人拨了些吃的,不够吃,但至少饿不死。但其他一无所长的流民在他们眼中就是炮灰,每天只给一碗米汤,汤水清澈得像是白水,一整碗里面只有几颗黄色的小米。
林可利用职权之便,将匠人们吃的粮食克扣些下来,匀给其他人。匠人为了自己活命,抛下亲人不管,但林可把他们的口粮扣下来给他们的父母儿女吃,他们却到底也说不出什么怨言来。而那些得了好处的流民,更是将林可当成了救命恩人,小哑巴这个外号早就没有人叫了,现在人人都管他叫“林哥”。
林可在流民中的声望水涨船高,心里的忧虑却是一天比一天深。北齐人正在深入大楚境内,随军带着不少辎重,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器械,看上去不是抢一把就跑的,而是打算攻城。
若是攻城,按北齐鞑子的习惯,怕是会赶着这一拨流民上去做先锋。到时候,林可没信心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何况活下来又能怎么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被北齐人掳掠回去当奴隶。
那些北齐人,可根本没把大楚百姓当人看。这些天已经死了不少流民了,有些是体弱饿死病死的,有些则是因为“背大车”。
越往大楚境内走,山路就越多,附近地形较前些天已经有了变化。路不好走,装了粮食的车子有时候会陷在坑里。北齐鞑子想了个办法,碰到路实在不平整的,就叫流民躺在地上填坑,车轮直接从人身上轧过去,便是所谓“背大车”。背过大车的人,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
穿越以来,林可第一次深深理解了战争的含义,对她来说,死亡正在变得如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但她还是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林哥。”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靠近她,压低声音道:“换防的规律都已经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