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妻使妾如婢,嫡待庶若奴”的现象十分寻常。后来连年战乱,男丁不断消耗,再加上如今有官员上奏批驳这等风气,请求朝廷取士不论嫡庶,庶脉的地位才稍微好了些。
然而无论嫡和庶的地位到底如何,从前的萧景铎都没有在意过。因为他是嫡长子,是承嗣子,是一个家族中天然的胜利者,他会善待他的弟弟,所以并不关心外界对庶子到底是怎样的看法。但是世事可笑,他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了。
由嫡变庶,真是荒唐。
秋菊跟着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劝道:“郎君,你以后不能再和侯爷置气了。”
萧景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郎君,你别置气,明天好好和侯爷认个错吧。你多讨好侯爷,你在侯府的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你的日子过得好,夫人才能过得好。”
萧景铎感到可笑:“你让我去讨好他?”
“不然呢。”秋菊也心疼苦命的夫人和郎君,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郎君,你还不懂,低贱者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的,只能小心翼翼地揣测上心,再多不甘也得忍着,一直忍到上位者愿意施舍一条活路,忍到自己有后路可退。奴婢侍奉主子,晚辈侍奉长辈,概是如此。等你将侯爷哄回来了,过几年才能让侯爷帮你在朝中寻一个官缺,日后郎君在官场上也少不了要侯爷帮衬。你现在先忍下,等以后有官职在身,再经营几年,有能力在家里说话后,就能把夫人接过去住了。”
“所以,我母亲此番受辱,就只能这样忍下?”
“对啊,只能如此。我们全家都要仰仗侯爷,以后郎君从仕也得靠侯爷,甚至靠新夫人帮衬,我们怎么能和侯爷抗衡呢?只要郎君你得到侯爷的青眼,侯爷说不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夫人好一些。”秋菊低声劝导萧景铎,“郎君,我们身份低微,就只能认命。”
认命?萧景铎看着遥不可及的天空,露出讽刺又冷酷的笑容。
他绝不会认命。他就不信,这世上只有和萧英虚与委蛇一条路。不靠萧英,他一样可以出人头地,替母亲正名。
几个月后,整个定勇侯府都陷入红色的海洋中,到处都洋溢着欢声和笑语。
萧景铎陪赵秀兰坐在房中,看着赵秀兰咬着手帕哭。
外面锣鼓喧天,张灯结,而这个人迹罕至的小院内,原配妻子却在无望地哭泣。
府外爆发出一阵欢呼,炮竹声也随之响起。
萧景铎知道,这是新夫人吴氏的婚车到了。
年少的萧景铎对此气愤不已,恨不得冲出去毁了这场婚礼。可是他知道他不能,现在的他远不具备和父亲抗衡的能力。
他在心中对自己发誓,日后他要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爬到人上人的地位,让天下再无人能给自己屈辱受。
然而直到许多许多年过去,萧景铎在塞外看着天际的烽火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喜欢黄昏。
那时他已然功成名就,娶妻生子,一个男人渴望的东西他都有,按道理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感到不快,可他偏偏不喜欢天将暗未暗的那段时间。
他后来才想明白,他对黄昏的抗拒,就始于多年前萧英娶亲的那一天。母亲绝望的哭声和府外冲天的锣鼓声,构成了他少年时代无法逾越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