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啊,孽缘。
踌躇了三天,东寒侯才消化完皇帝的话,他鼓足勇气,狠了狠心,进了长林的院子。
院子被拾得很干净,那几棵竹子叶子已经发黄,落了一地,被人用栅栏为了起来,青砖铺就的地方,一尘不染,还洒了水。天气还不错,有个梳着双环髻穿着粗布衣服的小丫头在旁边角落里洗衣服,双手冻得红通通的,像厨房的胡萝卜一样。
慕寒看着女孩低垂着姿态,总感觉莫名熟悉,他不由自主走近,女孩听到脚步声抬头,却在看到他那一刻眼睛里闪过惊慌的神色。下人见到主家都会这样,慕寒没有放在心上。
“问侯爷好。”她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行了个礼。
慕寒抬手让她起来,问道:“你家公子呢?”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长林身边的丫头,似乎是叫什么离。
“前厅刚才叫公子去了,说是有人找。”
“去多久了?”
“大约一刻钟了。”
“嗯,我进去等他。”
钟离连忙跟着进去,抬起茶壶,翻来一个杯子,抓了一点茶叶,满满沏了一杯,递给慕寒。
慕寒接过,茶很烫,却不灼手,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热水一会儿就冷了,在这儿还能喝上口热茶,不容易,而且把长林安排进这院子的时候,也没准备给他暖壶之类的。
闲来无事,慕寒一边喝茶,一边和身边的丫头闲聊。那丫头总是偷偷打量他,不知什么心思。偶尔还会分神,看起来有些木楞。
“你叫?”
“钟离。”
“哪个离?梨花的梨?”
“不,离别的离。”
慕寒皱了皱眉,他这辈子经历了那件事,最讨厌的事就是别离,如今这姑娘有了这名字,看起来竟有些碍眼。
“哪里人士?”
“宣州亭阳人士。”
“亭阳?”
慕寒陷入了沉思,远久的回忆透过清茶进入肠胃肺腑,他低声沉吟:“亭阳,这倒是个好地方。”
“为什么侯爷会觉得亭阳是个好地方?”钟离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慢慢引导。
慕寒太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了,他端着杯子,滚滚向上热水朦胧了他的双眼,让他感觉温热的想流泪。
“怎么不好?那里人杰地灵,民风淳朴,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
“哦,是吗?我倒觉得那里一点不好。”
“为什么?”
“那里的人一点不善良,非常野蛮,夺取别人的东西从来不羞愧,他们是强盗!”
慕寒心里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侯爷想知道?”钟离突然说到。
“不,”慕寒冷静下来,眼神开始变得冷漠:“我不想知道。”
两人相顾无言,钟离拿着抹布,一下一下擦着桌子,那桌子被她擦的增光发亮,光可鉴人。可她还不停歇,似乎在发泄什么。
“哦,对了,你说你是亭阳人,你可认得一户人家?”
“侯爷问哪户人家?”她低垂着眉眼,轻轻扇动的睫羽却泄露了她紧张不安的心思。
来了,要来了。
“亭阳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