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旁的小二道:“来一壶茶,要谷雨之前的信阳毛尖。”
说完,她又笑意盈盈地看向身前的阮夫人,道:“不知夫人可否喜欢,便擅自做了主。”
阮夫人含笑应道:“没想到小娘子的口味倒与我相似。”
阮幼梨承在桌上,向她凑了凑,佯作惊喜道:“当真如此?”
阮夫人点头,说道:“这信阳毛尖,味道浓郁,饮后回甘,别有一番滋味。只是没想到,小娘子小小年纪,竟是喜欢这般味道。我家里有个小女儿,与你年龄相仿,却对这苦茶,避之不及。”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掩唇一笑,但她的笑意却很快散去,化作了眼底的一片悲恸怅然。
母女连心,阮幼梨自然清楚她的情绪变化是为何。
所以她愣了愣,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她还记得,阿娘煎茶时,她总是避之不及,还捂住鼻子一脸嫌弃。
“阿娘,这个味道又涩又苦,你怎么就这么爱吃啊?”
“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你还小,自是不懂这其中所蕴含的种种,等你明了了,你也会爱上这味道的。”阿娘抬手,隔着一层厚厚的帕子,提起那提壶,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倾倒而出,泛起泠泠之声、淡雅之味。
而袅袅蒸腾的浅淡热气,也逐渐与眼前的情形重合起来。
透过那朦朦胧胧的一层,阮幼梨有些微的恍惚。
“茶好了,小娘子尝尝罢。”说着,阮夫人便将沏好的那一盏茶递至她跟前。
阮幼梨愣了愣,忙是伸手接过,道:“有劳夫人了。”
她伸手揭下帷帽,递给了立在身侧的绮云。
没了帷帽的遮掩,她的面容也清晰地映在了阮夫人眼底。
平顺的远山黛眉,温柔的翦水双瞳,琼鼻凝脂,樱唇透媚。
阮夫人看着眼前的人,愣怔在了原地,不受控制地轻唤出声:“阿……沅。”
闻声,阮幼梨背脊僵直,连捧着茶盏的手,也不住轻颤。
“哐当”青花瓷的茶盏应声落地,溅起晶亮剔透的一朵水花。
而阮夫人也在这刺耳声响中反应过来。
她颤了颤指尖,心中的钝痛使得她的心跳,也开始紊乱了起来。
她的阿沅,已然不在人世了,阿沅的尸首,都还是她亲手埋葬,所以眼前的人,绝非是她的女儿。
可是……
阮夫人讷讷抬眸,看着同是愣怔的阮幼梨,心跳一滞。
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阮幼梨忍受着她的探视,没有来的一阵心慌。
如今,她消瘦了不少,当初的面容也逐渐清晰,阿娘……又怎会认不出她?
然而许久之后,阮夫人却镇定了过来。
她挺直了背脊,歉然笑道:“小娘子,实在是对不住了,是我失态。”
阮幼梨愣怔了片刻,扯了扯唇角,讷讷道:“是我失态才对。”
绮云见到了这般状况,忙叫人前来,拾了残局。
“小娘子可有烫到?”她凑到阮幼梨的跟前,问。
阮幼梨摆首:“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一眼阮夫人的情况。
阮夫人愣愣地看着她,似有些出神。
阮幼梨任绮云为自己拭去身上的茶水渣滓,伸出一手,在她的眼前晃悠:“阮夫人,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她的轻唤,阮夫人才回过神来,顿了顿才回她:“只是看着小娘子,想起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