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研走在长长的木质回廊上,半敞开式的廊道完全挡不住这么大的雨,光洁的木地板上全是湿漉漉的水迹和随风被打进来的零落花叶,凄凉惨白地贴在木头上,绯艳的色只剩下末端一圈红。
药研脊背挺的笔直,双手插在口袋里,镜片下的眼睛幽深冷静,透着玉石般坚硬的质感。
主屋的门关的严实,短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无声地拉开了幛子门。
长长的影子随着门外的光投进来,这里是外间,空旷的房间里,只摆了一张矮桌,桌上一只古朴的花器,里面插的花早就干枯萎蔫了,但是因为时间紧张,他们在拾的时候也没人想起来换一下。
药研看了那枝花一眼,把这件事记下来,迈步走到下一扇门前,缓缓拉开门。
房间里不算暗,屏风后的窗还开着,屋内一股雨后的清新味道,夹杂着很淡的熏香的残余,一堆衣服凌乱地裹成一团,看得出被人尽力整理过,但是成果么……
药研看着那堆拾的乱七八糟的布料,决定把三日月宗近的家务能力定为残疾。
本丸的主人还在沉眠,背对着门乖乖地缩在被子里,乌黑的头发散在外面,只露出从下巴到脸颊小半张侧脸,素白的皮肤在黯淡的光线下,散发着珍珠般柔润的光。
他就这样静静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防备,像是漂泊的旅人,跨过了呼啸不止息的风浪,在雷电交加的夜里终于到达了属于自己的港口,丢弃了一切的戒心和警惕,大大方方地显露出了最柔软的自己。
药研站在那里看了他片刻,眼神犹疑而闪烁,在凝固的坚硬下,是颤栗的理智。
如果一振短刀想要让人不发现自己的行踪,那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们天生就有这样的隐蔽优势,脚步轻的像是长了肉垫的猫儿,高傲而舒缓地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向着沉睡在梦中的人靠近
“好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抓住,沉睡的人从海洋般宽广的梦境里上浮苏醒,凭借着本能伸手握住靠近自己的东西,而后才困倦地睁开眼睛,干枯的嗓子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沙哑的掺杂着满是色/气的气音,眼里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潮湿,像一个诱人的无底的湖,要把靠近的人都拉下去溺毙。
哪里用得着诱惑呢,只要他看他们一眼,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丢盔卸甲,甘之如饴。
“啊……是药研啊。”
源重光眨了眨眼,把最后的一丝倦意驱走,潮水和湖泊都在那一瞬间如阳光下的薄雪般蒸发消失,眼中恢复了那种面具般温和的清明。
药研单膝跪在他床边,一只手还被他抓着,神态一如平日般从容:“大将,雨快停了,乱他们找了一点食物回来,您要去外面吃,还是我给您端进来?”
话一出口,短刀不着痕迹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他本来要说的不是这个。
源重光松开药研的手腕,没有解释刚刚抓住他时说的话,淡定地接上他的话:“端进来吧……我”
他动了动,好像是要坐起来,随即脸色就古怪地扭曲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一点郁闷和无奈,善于察言观色的药研立即就发现了他的神情变化,推了一下眼镜,冷静道:“水很快就烧好了,请您等一下。”
源重光一怔,然后揉了揉太阳穴:“三日月呢?”
药研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腿上,幽紫色眼瞳里沉光一掠而过,蜻蜓点水擦着水面消失,他歪歪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不着痕迹地一勾:“三日月殿和髭切殿,应该有事要说吧。”
听见髭切的名字,源重光的手一顿,偏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叹了口气,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药研,扶我一把。”
善于照顾人的短刀没有说话,倾身向前,单手环住主人的肩,将他搀扶起来,在低头的一瞬间,他可以清晰地闻到这个人身上暖融融的香气,还有属于三日月宗近特有的那种味道,浅淡的苦涩里透着回甘的甜,从人类的皮肉骨骼里渗透出来,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