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的镜面碎裂脱离,脚下的地面无声无息地落下去,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深渊,三日月站起来,踏在那片空无一物的黑暗上,仿佛是悬空在这里,对四下的环境是满脸掩饰不住的好奇。
然后,在他漫不经心的四下转头查看时,他抱着的尸体也崩裂开。人体柔软的肌肤像是坚固的平面,一条一条细小的缝隙蔓延开来,将从额头蜿蜒直下没入领口,这场景不仅恐怖,还有点恶心。
三日月瞅着这变化,神色不定,最后变成惋惜的样子,手一松,手里的人就轻飘飘落向了那片黑暗,被无声地吞噬。
“镜子吗?”
他这么喃喃自语了一句。
满身血腥的付丧神在黑暗里缓缓行走,前方隐隐有一星光点摇摇晃晃,属于孩童的笑声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里分外清晰。
三日月想了想,朝着那边走去,瑰丽的眼眸里月影摇曳,足尖踏着无望的黑,衣袖翩跹,大袖如云,深蓝的发丝末梢都带着令人沉醉的光芒,他优雅清冷的像是天上的明月降临,漫长的时光将他的美丽宛如长卷倾泻,将那种历尽千帆而处变不惊的沉静浸润的温和无害。
想也知道,面对这样的陌生人,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负面的。
所以在庭院中玩耍的孩子见到突兀出现的三日月后,他一点害怕也没有,怀里还抱着一个缀满鲜艳流苏的藤球,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丽美艳的付丧神,甜滋滋地问他:“大哥哥,你是谁呀。”
他的话语里满是不自觉的亲近,虽然被女侍们告诫过很多次,如果遇到了不认识的人在他面前,一定要大叫引来侍卫,但是这样好看的人,肯定不会是坏人啦。
小孩子用自己的逻辑给隐瞒不报找了个理由,心安理得地想上去攥住那个大哥哥的衣角和他说话,下一秒就被那满身的血震惊了:“这是……什么?”
养尊处优的孩子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画面,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允许他见到这样的场景,他印象里的流血只是女侍们刺绣时不慎流出的一点艳红,落在白色绸缎上就像含苞未放的梅,被手巧的女侍们稍稍变幻,就是很美的图案。
三日月低头看着这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看着那双轮廓稍显圆润的眼睛,再看看那一身致的小衣服,心下的某个猜测也渐渐浮现。于是他蹲下来,一脸温和无害的笑意:“啊,我叫三日月,不小心迷路了。”
那孩子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大眼睛,圆滚滚还带着五个小肉坑的手张开,开心地对三日月说:“抱!带你找路!这里我都认识!”他眼里满是孩子气的得意,闪闪发光地看着三日月,满是“快来夸我啊快来夸我啊”的骄傲。
三日月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抱他,伸到一半不知想起了什么,骨节修长的手僵滞在半路,一个伶仃而优美的姿势。
然后他在孩子先是期待而后失落的眼神里回手:“那就拜托小公子带老爷爷找找路啦。”
满怀希望的孩子一下子不高兴了,气鼓鼓地瞅了三日月一眼,用力地表达出“再给你一次机会反悔”的情绪,被三日月无视后,更加生气,连刚才掉在脚边的藤球都不要了,扭头就气呼呼地走了。
三日月蹲在原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瓢泼的大片血迹,叹了口气:“还真是不方便啊……”他慢慢站起来,凝视那个孩子离去的背影,“这次,是幼年时的主君吗?真是……”
真是厉害啊,笃定他下不了手吗?
他还真的下不了手。
只要想想这是他爱的人的幼年,这是没有他参与的过去,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眸,他就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就算是妖怪变幻的……那也得给他完完本本地变得一模一样才行啊,不然,他可是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三日月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温润无害极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