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轻颤,“这是梦吧……”
“主子,是你,原来是你啊,主子……”凄厉的低哑的声音像是荆棘地上碾过的沙石,让人心颤。
江季麟抬起手,看着朦胧的手指。
“果然是梦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来者的身影忽明忽暗,忽近忽远,声音如同被风吹散般飘忽不定。
江季麟低低地笑了。
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
那身影突然尖叫着朝江季麟俯冲过来,黑蒙蒙的看不清面庞,只有尖利的声音中还带着一抹缥缈的熟悉。
黑影在距离江季麟一尺左右的时候生生顿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没有分明轮廊的黑影头部,微微紧,指尖泛白。
“梦靥而已。”江季麟闭了眼,蓦地紧了手,“醒来吧。”
掌中的黑影凄惨地尖叫着消失,身边朦胧的雾气豁然散去。
床榻上的白衣男子睁开了眼,眸中的光微微涣散了会很快又犀利起来,他的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嘴唇有些苍白,半开了衣襟的中衣半湿半干,却是被冷汗浸透了一半。
江季麟坐起身,将手搭在膝盖上出神。
他的目光落在客栈中间的桌子上,桌上放了简单的一提茶壶,两盏茶杯,旁边的梨木小盒里乘着旧年的绿茶叶。
“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不羡朝人省,不羡暮人台,千羡万羡西江水,纵陵城下来。”
低低地声音缓缓响着,江季麟慢慢站起身,朝木桌走了两步,用指尖捻起两片脆茶叶,指尖轻动,茶叶便碎成了粉末。
是他。
那些刺客,是他派的。
是他让时灏派的,只不过……夹杂了些意料之中的人。
“……皇上,臣愿为了大秦的江山安稳,为了皇上的后背无忧,付出一切,在所不辞……”
李善文的陷害,他不过是顺势而为,只有这样做,时灏才有借口削兵削爵,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李善文自失阵脚,自毁城墙。
“皇上,请您下令将臣诛九族,斩首示众,以削弱留异兵权的借口一并削弱吴启铭兵权。李善文素来心思不正,有臣的‘前车之鉴’,他必然急于行事,从而自乱阵脚。新将孟鹤冬雄才武略,是可器重之才。若是李善文起兵造反,皇上可用孟鹤冬驻守京城,再从南调回留异,里应外合。臣会从边城入齐,使计潜入齐国,投身于齐国四王爷齐凌麾下,打乱齐国如今的僵局,让齐国先起内忧。陛下军权在握后,可趁齐国内乱,一举东进,一统天下!”
“爱卿……为朕呕心沥血,为大秦鞠躬尽瘁,朕,朕……”
“皇上,臣自幼阅尽百家,只盼为国效力,为皇上效力。臣贫寒之时投身于皇上,幸得皇上信任和赏识,知遇之恩永生难忘。如今皇上大权不聚,大秦内忧外患,臣下不才,便是拼尽这一具贱躯,肝脑涂地,也要为皇上分忧解难,助皇上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分忧解难……
江季麟嗤笑一声,指尖中粉碎的茶末簇簇落了下来。
他在秦国的权势已经能与李善文各分半壁江山,以前以退为进尚且稳得住时灏,而如今只有真正的全身而退才能让时灏彻底地信任自己。
李善文,呵呵,若是时灏不下令满天下追杀自己,这老狐狸才不会反叛。他一个文将,子嗣又艰难,唯一的儿子还不成器,求的不过只是几代的荣华富贵,便是权势再大也不会去想着自己黄袍加身。只有自己的“下场”越潦倒,才能让李善文越慌乱时灏可以如此对扶持自己上位的人,又怎么会不这般对付他呢。
打乱他的阵脚,逼得他……必须出手!
逼得他,举兵叛国。
这些话,江季麟没有说给时灏,也不会说。
就让时灏坚定地以为李善文心怀不轨,多好。
他让时灏下令追杀自己,让他派出刺客追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