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他……韩毅,你理智点……”
“不不!”年轻的战士始终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牢牢霸着队友的遗体,将所有靠近的医护人员凶狠推开,不准任何人靠近。
于怀安噗通一声朝着那个年轻人跪了下来,拽住他的裤脚,发出同样悲恸的哭声。
“同志,我知道你现在很悲痛。可是我哥哥此刻正在手术室里。他等不到这颗心脏,他也只有死路一条!我求求你,求你松手吧!求求你救救我哥!我求你了!”
说着,便俯身给对方磕头,砰砰作响。
那年轻人不禁后退了半步。
江雨生急忙去扶于怀安,一时没扶起来,自己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恳求道:“同志,我知道我们这么急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是我那位朋友已危在旦夕。你队友的心脏可以救他一条命!”
“韩毅,”领导含泪道,“李岳已牺牲了,你就让他安心走吧!”
年轻人紧紧抓着队友的衣服,彷徨如迷路的孩童。
他的队员们挤在门口,一群大小伙子,全哭得整张面孔都要融化掉。
“岳哥的器官还能再救几个人。让他走得骄傲一点!”
“让李队走吧!韩队,让他走吧……”
年轻人山一般的身躯终于动了起来。他粗喘着,俯下身,同战友额头相抵。
滚滚泪水自紧闭的眼中渗出,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在战友的脸颊上。
江雨生扶起了于怀安。他们俩这时才彻底看清了逝者的面容。
果真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半边身子都被爆炸的烈焰烧得焦黑,另一半也遍布血与焦尘。可面孔却奇迹般并未受伤,肌肤白净,眉清目秀,简直不像是一名武警战士。
他身受重伤去世,面容却十分安详,那长长的睫毛似乎还在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
多么鲜活的生命,多么璀璨的灵魂。
韩毅终于起身,松开了手。
医护人员一拥而上,推着床朝手术室奔去。
于怀安朝年轻人深深鞠了一躬:“我代表全家感谢您和这位烈士同志。谢谢你们!”
***
阳光透过小窗,像一只小乌龟,在手术室外等候室的地板上一格一格爬走。
自西向东,瑰丽的晚霞笼罩天际,转眼夜幕降临。都市的灯火也从稀疏转为绚烂,又逐一熄灭。人们结束了劳累的白日和喧嚣的夜,开始进入梦乡。
只有在医院,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并不大。
病人和医护人员在走廊里来去匆忙,手术室门上的灯已亮了许久。
男女老少,健康与病弱,新生与死亡,相聚与别离,爱与恨,铭记与遗忘……全都汇集在这一条短短的走廊里。
世上所有的人都要从这条走廊走过,没有捷径,别无其他选择。
敏真瘫倒在江雨生的怀中,已昏沉沉睡去。可大人们没有一人能合上眼。
于怀安手握一支小小的十字架,在闭目祷告。郭信文陪在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随她一起默念着祷告词。
郭信文曾和江雨生说过,他们这对前任夫妻并不是虔诚的教徒,半年都进不了一次教堂。可是在这个亲人生死攸关时刻,他们已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后,只有将所有未知寄托于信仰。
他们向那不可及的神灵祷告,乞求他的宽恕与垂怜。
相信此刻的手术室里,于怀平躺在聚光灯下,如沐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