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卓,”江雨生俯身,握着顾元卓的手,低头亲吻,“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支撑得很辛苦,但是我希望你能继续坚持住。”
顾元卓也躬下了身子,与江雨生额头相抵。
他嗓音喑哑,含着刻骨的委屈:“雨生,我真觉得命运对我太不公。为什么他们都在算计我?亲爹,客户,上司。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信任的?”
“人总有错信他人,导致行差踏错的时候。”江雨生神色一时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但是,这终究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道坎。抬起脚,迈过去,等着你走的路还很长。”
“我知道。”顾元卓说,“我在里面的时候想了很多,雨生。那种环境还真的能令人控制不住地去深度思考。”
“含着金勺出生不是我的选择,锦衣玉食地长大也不是我的过错。多少二世祖吃喝玩乐也一辈子过得平平顺顺,我想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却遭遇这么大的挫折。老天爷真的在玩我!”
“我当时反反复复回忆我从听到我爸的困难,到动用那笔资金时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你没有没有过那种感觉,仿佛着了魔,脑子里有个声音和你说:没关系的,能周全回来的。你是有把握的。我当时想,赌这一把,试试看如何。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我爸是个赌徒我特么不也是个小赌徒么?”
顾元卓将脸埋在手掌中,发出模糊的叹息:“我爸他就是个赌徒,我是他押在赌桌上的筹码。而我竟然不知不觉也学了他。人生中下的第一把大注,就眼看要把自己的下半身也输进去。”
“没有坏到那个地步。”江雨生忍不住道。
顾元卓抬起头,双目布满血丝:“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情况坏到什么地步了。这官司让我名誉和信誉彻底扫地,至少在本地,我要想再从事这行,是绝无可能。陈律师说也许是我爸的仇敌故意害我。不论是什么人,反正他成功了。”
“我发现其实我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是假象。雨生,我的事业是我爸用人脉和金钱堆出来的,我出生的家庭也早就破裂,我自豪的人缘全用家世和金钱来维持,我自诩出众的能力其实根本不堪一击!雨生,你爱的这个男人,他一无是处!”
江雨生双手捧住他的头,逼着他同自己对视。
“元卓,我不准你放弃自己。难道这天下就没有别的工作可以做了?”
顾元卓苦笑:“说出来你可能真不相信。但是我确实很喜欢这一行。当然,多的是工作可以给我选择。工作和事业不同,工作只用来生存。”
“你需要好好休息。”江雨生吻他的额头,充满怜爱,“相信我,你还远不到要绝望的地步。”
他们睡下,但是都了无睡意。
风一直刮个不停,有别家未关好的窗户砰然碎裂的声音传来,听在耳中十分惊心。
江雨生和顾元卓背对背躺着,都偶尔听到对方轻轻叹息的声音。
***
敏真觉得,江雨生和顾元卓在这个家庭中的职责,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完全掉了个。
江雨生的科研项目正进展到一个重要阶段,十来位工作人员的心血是否能凝聚成卓越成就,就在此时。
江雨生作为项目负责人,之前为了顾家的事缺席数日,已让同事和上级隐隐不满。如今大事算是成埃落定,他便主动担任起了加班的责任,几乎半住在了实验室里。
顾元卓闲在家中,担负起了家庭主夫的职责。
他其实做的还不错。
他是一家人中最早起床的,下楼围着小区跑个几圈,然后买来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和生煎。那时江雨生和敏真也已起来,兵荒马乱地洗漱完毕,坐在桌前一番狼吞虎咽。然后江雨生去上班,顾元卓送敏真去上学。
顾元卓那辆漂亮得轧眼的奔驰小跑自然也抵债去了,家中日常出行,开的是将江雨生早年买的一辆本田车。江雨生上班只需过马路,于是顾元卓每日开车往返于三中,接送敏真。
途中,顾元卓比以往要沉默。
敏真总是偷偷打量他。
顾元卓瘦得几乎脱了形,面孔泛着油亮的古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