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话的孩子自然安静。
李小姐又说:“江先生和顾先生真是富有爱心之人。”
她站起来告辞。敏真下意识跟着她走了两步,随即又停住,彷徨地望向江雨生。
那眼神,犹如一只预测到会被丢弃的幼犬,充满了寂寥、忧伤,和认命的阴郁。
江雨生心脏绞痛,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敏真肩上。
这一次,敏真没有躲闪。江雨生松了一口气。
大门合上,敏真就给留在了这里。
江雨生蹲下,仔细端详外甥女。
孩子已经八岁了,枯瘦矮小,邻居六岁的孩子都比她看着健壮。面孔小得像一只梨,苍白。皮癣留下的疤还没有脱,爬满半张脸,看上去有点吓人。一双眼睛因此显得大得离奇,眸子乌黑如墨珠,惊疑不定地瞪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
江雨生柔声说:“你妈妈同你说起过我吗?我是你妈妈的弟弟。你妈妈叫江云生,我叫江雨生。外婆生你妈妈的时候,天上风起云涌,生我那天,则下着雨。”
孩子一直盯着他,也不知道在听不在听。
江雨生继续说:“在你妈妈回来前,你跟着舅舅住,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喜欢吃什么?不想说?也许要给你些图片……”
江雨生自言自语,忧心忡忡。
这外甥女就像是个被别人弄坏了的水晶娃娃,七零八碎地落在自己手上,须得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再摔了就拾不起来了。
偏偏是他唯一的晚辈,血脉相连,难以割舍。
况且,一个孩子,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弱小无助却不得长辈保护和怜爱,有苦都诉说不清楚。要是没有他护着她,她还不知道会流落到哪里去。
江雨生深呼吸,说:“不要担心,一切都过去了。舅舅会照顾好你的。”
敏真的眼神闪动,低下头去。依旧不说话。
江雨生微笑,并不勉强她。他带敏真熟悉新环境。
“厨房在这里,想吃什么就告诉陈姨。书房在那儿,我回家后就在那里工作。你先住客房,你的房间还没来得及装修。喜欢墙壁什么颜色?粉红?蓝色?紫色?”
敏真第一次做出回应,伸出细细的手指,指了指样板上的浅蓝色。
江雨生非常开心:“这颜色刷出来一定很漂亮。”
他们到后院。那里也种满了奇花异草,每株植物上都有个小牌子,蝴蝶和蜜蜂在花间飞舞。
江雨生从袋子里抓了几颗青黑的小石头,放到敏真手里,说:“这是花种子。种在土里,每天浇水施肥,给它关爱,它会发芽长枝,开出芳香美丽的花。敏真喜欢吗?舅舅也给你整一个小花圃好不好?”
敏真依旧不作答,眼底映着天光,双眸似浸在泉水中一般,看得江雨生愈发怜爱。
院角落里有两株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中间架着秋千。明显是手工做的。
江雨生指着秋千说:“那是你顾叔叔送你的礼物,喜欢不?”
敏真看看秋千,又看看江雨生。
江雨生恍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斟酌着,说:“你顾叔叔呢,是舅舅的朋友。恩……和舅舅住一起。这房子就是你顾叔叔的。”
他说着,忽然凄凉一笑,“舅舅我其实没有家。”
屋里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江雨生嘱咐道:“你自己玩,不要踩那些花。”然后跑进去接。
敏真一个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慢慢走到花圃前,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