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高考出成绩的那天晚上，m县下了很大的雨，特地请了假回家的父亲坐在沙发上，指尖的烟都燃到了头，廉价的呛人烟味熏得苏念熙有些咳嗽。

苏念熙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没伸手去接，家里的铁门被敲响，门外社区的老大爷扯着烟嗓叠声儿地喊：“出状元喽！我们这个地方也考出状元喽！小熙你娃儿能干！考起了省状元！”

燃着火光的烟终于被掐灭，父亲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我出去买点烧烤，你要喝酒不？”

苏念熙摇头，没有说话，等到父亲关上门后，才打开了手机。

c市的班主任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过来，没有回音便给他发了不少短信，从激动的恭喜开始，到最后一条才好像真正冷静了下来：“学你不要担心，现在国家贷款很方便的，我在b市有很多朋友，你如果过去了，我能让他们给你介绍些家教什么的做做，那边工资高，生活也凑得够。苏念熙，你得答应杜老师，一定要去a大继续读书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这条消息，删删改改只回了一个字：“好。”

辛辣的烧烤味从玄关传过来，父亲提着塑料袋，把手里的手机揣回衣兜里：“我刚跟你妈打了电话，她喊你继续读书，莫管家里面的事，安心学自己的。明天我跟你去一趟省城，请你们老师吃顿饭。”

苏念熙点头，像是终于被宣判的囚徒，替父亲把茶几清理出了一块地儿，很快就回到了自己房间，连灯都没打开。

第一章

一天一夜的火车之后，苏念熙第一次站在b市的土地上，a大的大巴车上是红色的大长横幅，苏念熙提着相比之下轻便又单薄的行李朝着a大的车走去时，和他一起下车的年轻女孩子捂着嘴小心惊叹了一声，苏念熙无心回头再看一眼。

这是苏念熙第一次离开s省，但他并没有什么激动而欣喜的心情。他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父母带着孩子坐上车来，大包小包的行李挡住狭窄的过道，苏念熙紧了紧怀里的书包，把目光移到窗外。

a市的车很多，比起c市多到不知多少，大巴车在路上走走停停，初来的不少学生在拥挤的大巴车里吐得昏天黑地，密闭的空间里漫出让人一言难尽的气味，苏念熙眯着眼，眉间狠狠蹙起，胃里一阵翻滚，刚想抬手捂住鼻子，鼻尖就传来一阵橘子的清香，他愕然睁了眼，旁边座位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男孩子怯生生地递了新鲜的橘子皮：“苏念熙，闻闻这个吧，我妈说这样会舒服一些。”

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只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熟悉的中年女人坐在过道对面：“看你一直都不舒服的样子就没叫你，刚好，我儿子郑飞宇也和你一个学校了，麻烦你多照看点啊！”

一天一夜的时间，苏念熙终于松了弦，弯了弯嘴角：“杜老师你藏得深啊，郑飞宇考上a大居然这么淡定！”

旁边的郑飞宇挠了挠后脑勺，很是实诚地看着苏念熙：“我妈说我没考过你，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长时间旅途的疲惫终于稍稍松了些，苏念熙闻着清新的橘子气息，心里一直悬着的以后和将来被遮光幕挡了起来。

a大的男生宿舍是8人间，苏念熙报到太晚，刚好成为经管专业最后单出来的名额，被分到了楼上中文系的宿舍，苏念熙提着行李上楼去的时候，宿舍只到了两个人。

“我还以为就我们俩了呢！你也是中文系的吗？”坐在上床晃荡着腿的男孩子埋头盯着苏念熙，“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念熙环顾了一圈：“我叫苏念熙，请问我是哪个床啊？”

“随便选吧，好像宿舍就我们仨。”另外一个男孩放好了盆进来，“你叫苏念熙啊？我们专业就十多个男的，没听过你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