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换做景砚怔住,咬唇道:“由不得她!命都快没了,闹得还嫌不够吗?”
“你认为她在闹?”柴麒认真道,“她却并不这样觉得。”
景砚微愕。
“我虽也极不赞成她亲征,可她的心我多少能明白些,”柴麒的目光变得深邃,“小时候,师父不让我做某件事,我偏偏要做某件事,即使弄得很狼狈也要向师父证明自己能够做到……”
景砚微微动容,“她不必向我证明什么,她本来就是皇帝……”
“可她这个皇帝,却是你给的,”柴麒顿了顿,又道,“是她给的。”
两个人都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景砚鼻腔涌上酸涩,“她根本不必同她比,她们……她们……”
想到天上的那个人,看到此刻躺在自己面前身受重伤的这个人,景砚只觉造化弄人,双眸通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柴麒不甘这个话题就这么被掀过去,追道:“她们二人,在你眼中,又是如何的?”
她与她,宇文睿与宇文哲,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景砚是太后,她自有她的尊严,自有她的矜持,即使再感激柴麒,被这般质问,她也没法平静地面对。
于是,原本平和的氛围被打破。
景砚压低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反诘:“那么,在柴姑娘的心中,令师与外面那位,孰轻孰重?”
柴麒的身形不禁一晃,眼中划过厉芒
长久以来,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情愫,就这样被景砚撕开在眼前。师父与杨敏,清冷、淡然类似,连眉眼间对人世的疏离、连惯常穿的青衫都是那般的相似,可是她们……她们……
柴麒的胸口胀痛。
凡事啊,我们在谈论别人的时候,往往能够侃侃而谈,可一旦落于自己的身上,滋味就不那么好受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你别忘了,睿儿的命还是杨敏救的!”柴麒低声提醒景砚,透着不耐。
“哀家亦记得,哀家的夫君也是她害死的!”景砚冷冷回道,“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你!”柴麒怒视她,“我在襁褓中,就险些被段文鸳害死!若我记得不错,她还是你的亲姨母!”
景砚被噎住。
这一笔笔乱账啊,还真是,算不清楚了。
一扇木门外,杨敏听得清清楚楚,她颓然垂头,盯着自己的靴尖,油灯灭了也浑然不觉。
第169章赎罪
北郑京城。
禁宫中。
小皇帝杨佑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写得极是投入,竟浑然忽略了殿中已有生人闯了进来。而服侍他的诸宫女内监无不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鞋尖前的地砖内,皆都假装没有看到闯进来的那个人。
“陛下在做什么!”
厉声的质问,恰似一个闷雷,炸响在小皇帝杨佑的头顶上,他被吓得手一哆嗦,一支紫毫掉落在了纸面上,很快便洇成一大团墨迹。
杨佑惶然抬头,目光呆滞地盯着大步向他走来的高拔魁梧的中年男子,一时间,他被惊得话都说不出了,唯有簌簌发抖的幼小身躯和霎时间惨白了的嘴唇,暴露了他此时心中难以形容的恐惧之感。
战腾一身的王爷服色,腰间的玉带上悬着三尺青锋。身带利器入禁宫,遍观北郑朝野,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人了。可即便他僭越至这等地步,也是无人敢置喙半句的。
见小皇帝满面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