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上刻着“显祖考隋宝柱太府君之灵”,正文是隋宝柱简简单单的一生,他如何福泽子孙,勤俭扶家。隋祈青看了两句便看不下去了,隋宝柱的一生纵使简单无功过,但也绝非是碑文上这样几句简简单单、贴谁身上都适用的话可以概括的。其一生漫长冗杂,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活着,似乎真的只是一件与自己相关,与爱自己的人相关,而与可以随意嚼你舌根的人无关的事……眼光向下,隋祈青这才看到落款的是隋一伟和他的名字。隋祈青眼眶一热,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和隋一伟的关联,两腿不自觉地跪了下去。他们都曾叫他“老爷”,他们曾一起受过众人的指责与侮蔑,他们曾一起喝一碗棒子面汤当一天的伙食,他们也曾有过嫌隙与芥蒂,可他们仍相扶持着走到了今天,还死皮赖脸的活得好好的……隋祈青把身子深深地弓了下去,头贴在坟边的松土上,两手分别抓了一把泥土,隋祈青就这样弓着身子攥着泥土,浑身抽搐,直到半天才无声的流着满脸泪直起腰。
隋祈青狠狠地用满是泥土的手背擦了一把脸,泪眼朦胧看了看四周。果然,隋宝柱坟地左边的三座矮坟落款都是隋一伟的名字。隋祈青跪着挪过去,给每座坟都抓了两把土坯上去,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
做完这一切,隋祈青才端端正正的跪在四座坟的中间,好不容易压下哽咽,这才挺直着背说:“老爷,爷爷,奶奶……妈……我是隋祈青,是隋一伟捡来的弟弟。隋一伟养了我九年了,我有听他的话好好念书,现在我考上大学了……你们放心,以后我毕业了,挣了钱一定好好疼我哥……我……我想在这里求你们一件事……我……我……我想要隋一伟!我想要他,你们能不能答应把他给我?我知道……我是男的,一伟也是男的……可是,这么些年了,只有他疼我,我心里想他已经想了好几年了,我尝试过……可……可我管不住自个儿的心。我知道你们都疼一伟,可是你们都走了,这世上就我一个人疼他了……真的,我疼他不比你们疼他的少,你们成全我吧,我可以对着你们发誓,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他,拿我自个的心好好疼他,再也不让人作践他了……”
隋祈青又弓下身子,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趴在地上满心祈求了半晌才直起身。隋祈青看着隋宝柱坟旁边的一棵大半人高的柏树说:“要是你们同意,就让一只鸟落到这棵柏树上吧。”
隋祈青挺直了背恭恭敬敬地跪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一只会落到这棵树上的鸟。隋祈青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这棵树,攥着拳头的大拇指不安地动着,曾有鸟向这边飞来,但看到人不及落下便一下刺进了天空。隋祈青跪了好长时间,直至日暮西斜,绵长而柔和的昏光落尽眼眸,这才看见一只小麻雀从远处飞来,像要扑进自己的胸膛似的。隋祈青紧张的眨了眨眼,胸膛狠狠起伏着。那只麻雀终于落在了这棵柏树上,转着脑袋看了看远方,扭脖啄了啄羽毛,稍一停歇,便又飞向漫长的旅途。
隋祈青开学的前夜,隋一伟帮他把行李拾好。隋一伟见拾的差不多了,拍拍手刚想回工地,就被隋祈青拉住了胳膊。
“哥,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隋祈青满眼期待。
隋一伟看了看那张一米半宽的单人床,轻哼一声,“你让哥睡地上啊?”
“挤一挤睡得下。”隋祈青连忙把床上的行李到一边,手脚麻利地插上了门。
隋一伟只好答应,喝了隋祈青递过来的一杯水后,就侧着身子背对着隋祈青躺在床上。在接近四十度的小房间背紧贴着热乎乎的人肉的感觉真不好受,隋一伟在心里暗暗骂娘。
“哥,你会去学校看我吧?”隋祈青紧贴着隋一伟的后脖颈,一边说一边轻轻呵了一口气。
隋一伟觉得脖颈又痒又麻,热得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看情况吧,这走的开就去。”
“你来吧,我领你逛逛学校。”隋祈青又低了低头,半眯着眼轻嗅着隋一伟身上的汗味,“学校一放假我就回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