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就是这娃太黏糊人了。只要隋一伟不下地,这小孩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隋一伟从西屋走到东屋。连隋一伟上个茅房,这小孩都要蹲在茅房外等着,跟个等屎吃的小狗似的,也不嫌臭,气得隋一伟拿粪坑旁边的土坷垃扔他。这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隋一伟就有点难过了。隋一伟家就两间屋,都可以睡人,就是西屋里铺了一通大炕,能睡五六个人,可宽敞了。本来隋一伟和隋宝柱睡的,现在又添了这个丑娃,隋一伟睡中间,谁都碰不到谁的,但这丑娃总能睡着睡着就跑到隋一伟怀里去,这三伏天的,天天晚上给隋一伟热出一身黏汗来。后来隋一伟就把小孩扔中间,嘿,这小孩不往隋宝柱那边滚,又滚到自己怀里了。再后来隋宝柱睡中间,但隋宝柱这个障碍没什么防御能力,小孩照样迈着小短腿跨过隋宝柱,扑到隋一伟怀里去。再再后来,隋一伟只好一个人跑到东屋去睡,睡着睡着就能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然后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又扑了来。最后,隋一伟也不折腾了,抱着小孩滑溜溜的屁股回到了西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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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场雨后,玉米抽足了水分,浆抽得更快了,但草也长得快,隋一伟天天扛着个锄头往地里跑。隋宝柱还是天天雷打不动的去坡上放那两头老山羊。家里的活计隋祈青都揽了过来,早上醒来就洗洗刷刷的,中午做了饭给隋宝柱盛好,再拎个大篮子装上饭给隋一伟送到地里去。偶尔隋一伟高兴了,就在地里抓两串蚂蚱或是掰个生玉米,点上堆枯草烧给隋祈青吃着玩,有次还烧了只麻雀。隋祈青每到这时就高兴得没法没法的,心想他哥对他可真好!
隋祈青对他现在的生活满意得不得了,隋一伟也没指望隋祈青能有多大出息。本来照这趋势隋祈青早晚会长成个隋宝柱这样年轻时种地、老了放羊的老农民,但老话不是说嘛,这什么人就有什么样的命,是命里种的,改不了的。隋祈青也注定不是种地的命,于是他走上了完全相反的一条人生道路。
事出偶然,这天隋一伟还没进门,就看到隋祈青在用水和泥巴。
“丑娃,干啥呢?”
“哥,你回来了啊。”隋祈青搓了搓手,一指墙,“有人在咱家墙上写脏话呢,我想涂掉它。”
隋一伟凑过去看,墙上是用白石灰写了好几行字。隋一伟看了半天,挠了挠头,随口问:“你看得懂?”
“嗯,”隋祈青气咻咻地点点头,“都是骂我们的嘞。”
“那你给俺念念。”
隋祈青鼓着腮帮子不作声,“念就行。”隋一伟拍了他一巴掌。
隋祈青只好伸出指头,指着墙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一伟是个王八蛋,将来生孩子没有屁眼。一伟他娘是个狗操的,一伟他爹是个……什么生?”
隋一伟轻笑了一声,“一伟他爹是个畜生!”又说,“把骂俺娘的那行涂掉就行,剩下的都留着。关俺娘什么事儿啊。”
隋祈青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更生气了,狠狠地抓了几把泥把墙上的字都糊了。隋一伟不在意的往门里走,刚走两步突然顿住了脚步,猛地转过身盯着隋祈青看。隋祈青被看得心里发毛,弱弱地问:“哥,怎么了?”
“你识字?!”隋一伟大声叫了起来。
隋祈青心里摸不准他哥为什么这么问,只好说:“之前我上过几天学。”
“上过几天学就能识这么多字?”隋一伟更惊讶了,“那你会写你的名儿不?快给俺写写。”
“会!”隋祈青看他哥这么激动就有点小高兴,连忙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隋祈青”三个字。
隋一伟端详了半天,“会写俺的名儿不?写出来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