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那以后。
那一次两人走出蜀中,沿途行医,再回到绝命谷已经是半年以后,在回去的路途中,严朗清在桃花林里捡到了严澄雨,就是现在坐在自己面前打算盘的这个人。
“我说严神医,严门主,你这个月挂牌停诊已经三次了,咱们生意还做不做了?”严澄雨噼里啪啦拨了一阵算珠,抬头盯着严半月。
严半月正靠在躺椅上吃着杏干,闭着眼慵懒得像只大猫:“才三次而已嘛,严掌柜别上火。”
“才三次?今天才初五啊,“严澄雨很生气,捞起算盘就往严半月那边砸过去。
严半月眼睛都没睁,在算盘砸到自己的鼻子前稳稳接住了,不以为然地仍在一边。
严澄雨无奈,招来药童半夏:“去,挂上停诊牌,严神医今天有病,需要休息。”他故意把有病两字说得很重。
严半月笑出了声,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严澄雨咬了咬牙,抄起扇子扇了半天风,心里还是闹腾着在盘算又少了多少诊金入,在京城又得少买半间铺子了。
严半月躺着想,知命门了这么个掉在钱眼里的徒弟,也算是挺新奇的,当初他和师父在桃花林阵里捡到他的时候,着实被震惊了。一个八岁的小孩似乎天生对奇门遁甲有一种本能的意识,竟然能突破水道的障眼法走到桃花林阵里,严朗清他为徒后,他又表现出对术数的极大天分,想来也正常,术数与易经本就一本同源,但无奈严澄雨对医术毫无兴趣,好在字还写得不错,不然严朗清早就被他两人气死。
想起师父,严半月眉头又皱起来了,他翻身坐起。
严澄雨见他神色凝重,拿着扇子朝他扇了两下:“你又要作什么妖?”
“师父还有多久出关?”严半月揉了揉眉心。
“三个月。”严澄雨闻言起扇子,难得露出一点正经神色。
当年严澄雨入门后,严朗清曾带着两个徒弟在江湖修行了许久,给他们二人分别传授医术和阵法。严半月十八岁时,医术已有超越严朗清之势,三人便回到绝命谷。此后严朗清又独自出谷,一去两年,回来后便命徒弟离开绝命谷,入世行医,但绝不能医治与火鸦道人相关的人,且三年之内不许回谷。
严澄雨自然不明就里,严半月想起十年前的情形,也是一脸茫然,除了记得一直昏睡不醒的谢隐,还有性格奇诡的罗冥,实在搞不懂师父这两年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离开绝命谷后,就在京城附近的卫县落脚,开了一家叫中和堂的药铺,严澄雨是对外的掌柜,严朗清则是坐诊的医师,当然两天打渔三天晒网也是常事。
严半月盯着墙上挂着的“知命”二字愣了一会儿神,从卧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袍,往外堂走着懒懒道:“忍冬,半夏,挂牌接诊。”
严澄雨一敲扇子追上去:“这才对嘛,忍冬快去让外面的病人排好队,依次进来。”
卫县的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条小街的尽头开了这间中和堂,掌柜很热情,医生很冷淡,两人似乎是兄弟,又长得一点不像。铺子常常闭门谢客,但这位医生的医术确实高妙,曾有过一个被野狗追咬而实足坠崖的乞丐被人送到中和堂救治,当时已是气息奄奄,不成想过了没多久,那乞丐又出现在街头,生龙活虎地讨生活。一时间,京城里一些达官显贵都纷至沓来,那位神医却不知是什么喜好,有时治病分文不取,有时病者奉上千金也不能见其一面,十分古怪。
此刻已快至正午,中和堂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个药童持着一串小木牌出来了,清脆念道:“病者年逾六十者、有孕在身的妇孺、弱冠之年下者、病入膏肓昏迷者请先上前来。”人群里顿时出来了好些人,在药童面前列队,药童即忍冬一一辩识验证后,将小木牌依次发给患者,十个小木牌很快就发完了。忍冬转身对人群喊道:“我家先生今天病患已满,其余患者请明日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