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香跟在他身后,轻声道:“小少爷走时,喊了陛下的名字,说想见陛下。”
天元帝没动。
千香又说:“小少爷原想去接陛下,但他有些累,就没有去,望陛下见谅。”
天元帝没动。
千香再说:“天山雪莲没有用。太医说,如果没有天山雪莲,小少爷原本还能再活两个月。”
“……你说什么?”
天元帝终于开口,声音又低又哑:“你说,天山雪莲,让他提前死了?”
这回却是千香没说话了。
她只跪下去,重重磕了个头,而后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寝宫里再度变得安静。
天元帝又站了会儿,才走到床边,慢慢伸手去握床上那人的手。
入手冰凉。
没有半分温度。
他看着那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睁开眼的人,神情忽而变得极其狰狞。
他咬着牙道:“你说过的,你永远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
最后一个“我”字没能说出口。
因他忽的想起,当时的江衍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根本没有说完,就开始喊疼。
因为疼,才离开他身边吗?
是了。
那样的毒,长达四年,吐血不止,是该有多疼。
“……总是这样!”
他突然又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地说:“总是在最后时刻把他带走,不让我守着他!”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上次还是他亲眼看着他走,这次却连他会提前死都不知道!
什么大纲什么剧情什么人设,这样操控着本来就不属于它们的东西,看他们挣扎看他们痛苦看他们绝望,很有趣很好玩是吗?
这么喜欢玩,为什么自己不亲自来玩?
为什么自己不来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绝望?
景祁的嘴唇在颤抖。
他的手掌也在颤抖。
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他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忍耐力,却还是克制不住,眼神渐渐变得执拗且疯狂。
疯狂到极点,连偷窥着他的非生命物体都觉得害怕,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从而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那张床在晃,寝宫在晃,整个宫城都在晃。景祁却什么也看不到一样,只紧紧握着那人的手,用力到快要把那手指折断。
最后的最后,他红着眼睛,蓦地松开手,看那人悄无声息地被卷入数据的洪流,转瞬间变成许多个数字字母融入洪流里呼啸而去,他深深看了眼,转身离开。
……
“开始扫描该生命个体。”
“扫描完毕。”
“该生命个体患有偏执型神分裂症,危险等级为s,请宿主知悉。”
……
史书记载,天元元年,左相夜清病逝,帝大恸,三日不食。
又有记载,左相夜清备受恩宠,逝后赐葬帝陵,与帝同穴。
最后记载,天元二十三年,帝崩,无妃嫔子嗣,实乃孤家寡人,谓史上第一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