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根本不是大皇子,而是大公主?
宛妃她……
欺君犯上?
并不知道其实根本没有大公主此人的宫人们还在天马行空地想着,那边靖王已经带着江衍走过他们身边,进了天子寝宫。
外头如此动静,天子早已清醒了。
不过才三年过去,因病重而老迈得发须皆白的天子半坐在龙床上,眼睛似睁非睁地望着给自己行礼的两人。
两人
两个青年。
唔,还是两个相貌气度都很不错的青年。
天子是见过江衍的,此刻便也最先认出他来,缓慢开口道:“夜清来了。起来吧,赐座,赐茶。”
在旁边伺候着的小太监立即将离得有些远的椅子和小几搬近,往椅子上放了两层软垫,又斟了杯刚刚烹煮好的红茶,验了无毒后,才请江衍坐下。
江衍落座,举杯品茶。
靖王却还在那儿含身垂眼,一副父皇认不出他,他就绝不起身的样子。
幸而天子还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仔细看了他几眼,便认出他来,不由笑着叹了口气:“你这是故意打扮成男人,来哄朕开心?唉,你年纪也不小了,堂堂储君,怎能做出这种事来?成何体统。”
天子并没有认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他的儿子,而非女扮男装的假儿子。
索性靖王也没有让天子立即接受这个惊天秘辛的打算,得本就负荷极大的身体彻底承受不住。他只抬起头来,道:“若能哄父皇开心,不管什么事,儿臣都是甘愿去做的。”
天子笑了笑,招手让他过来。
他过去,在太监搬来的凳子上坐下,天子才慢慢把手从被褥下伸出来,握住了他的手。
数月前还是健康有力的手,现下已变得沟壑遍布,摸起来十分粗糙,还有些刮人,可见病痛带来的伤害。年老的病重的天子就这样轻轻拍着他的手,声音也是极轻的:“你今日来看朕,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靖王面上踌躇片刻,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是有件要紧事想与您相商。”
天子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靖王便把废太子命秦非川刺杀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果然,这事才说了个开头,刚刚还能称得上是和颜悦色的天子,此刻脸上已是阴云密布,神色难看到极点。
等靖王以秦非川其实是太子安插到他身边的东宫人作为总结讲完了,天子眸光沉沉,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靖王这时又添了一把火:“儿臣心里明白,太子是一时怒火攻心,这才出此下策。不过儿臣运气好,没被伤到,只是担心太子被怒火迷了心智,失手之下伤到父皇,这才立即赶过来,想亲眼看看父皇是否平安。”
他这话说的好听。
说话方式更是极具技巧,听得刚刚还黑着脸的天子,这会儿也慢慢缓了神色,没再被气昏过去。
可实际上,前面他在对天子告状时,硬生生把秦非川连他衣服边儿都没挨到,就被他一记窝心脚踹得半死不活的过程,润色成他在秦非川的凶猛攻击下狼狈躲闪,终于寻到空顿开始伺机反击,两人你来我往地大战数百回合,打得飞沙走石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他才以极微弱的优势令秦非川伏诛的惊险经历。
不管天子信与不信,反正旁边的江衍是听得心中暗笑,最后没忍住,捂着嘴咳了好几下。
江衍一咳,当即那父子二人全望了过去,生怕他咳着咳着咳出血来。
上回江衍被召来觐见,也不知是不是被没喝过的黑茶给刺激的,竟当着天子的面吐了好大一滩血,吐得天子都惊了,完全没料到看起来健健康康的小孩儿,居然体质比他这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年人还差。
自那之后,天子就记住了,夜家这小儿子就是个病西子,茶叶只喝得惯红茶,膳食只吃得惯药膳,点心也只吃得惯甜食,别的东西,只要入口,立马吐血。
天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娇气的人。
是以这回江衍一咳,饶是他也不由有些紧张,疑心是不是太监上错了茶,害得人又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