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自是知道谢昌政的良苦用心,她重活了一辈子,哪里能连这点子东西都看不清,只不过,这日头未有些太烈了吧,谢婉宁觉得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
正是迷蒙间,院门口处却忽然传来一些声音,谢婉宁不自觉地就往前看。
只见一个男子正缓步往谢昌政的书房方向走来,他穿了件鸦青色竹叶纹的直缀,个子很高,背脊挺直,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脸半掩在阴影里,很是俊秀。
陆起淮自然也看见了谢婉宁。
谢婉宁今日穿了樱草色的襟子,下身配着同色系的撒花纯面百褶裙,汗湿了她身上的裙衫,又因着夏日的衣料轻薄,近乎黏在身上,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显出一股子妖媚的风流。
陆起淮微垂眼眸,然后走了进去。
谢婉宁虽头有些晕,但总觉得这人好似在哪儿见过。
“小姐,老爷说让您回去抄书卷十遍,明日交给他,”书房里的书童出来说,然后把那份卷子给了谢婉宁,眼睛却不敢看向谢婉宁。
谢婉宁点头示意,然后往苑香居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起刚刚的男子,她觉得眼熟的很,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这人呢,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等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陆起淮,十年后新朝鼎鼎大名的陆大学士,三十三岁的内阁首辅,大周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内阁学士,也是打败了现下一手遮天的陆修文的人。
谢婉宁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上辈子新皇刚刚登基的时候,赵彻带着陆氏和她一起进宫赴宴,那时候她曾远远地看过一眼,权倾朝野的陆大学士被众人簇拥着,眉头紧锁,蹙出两道纹路,却隐隐显出气势。
那时陆起淮已辅助新皇夺得皇位,新皇对陆起淮敬畏的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陆修文被贬,他的爪牙也已树倒猢狲散,陆起淮已占了上风。
不过也怨不得谢婉宁没有一眼就认出他来,一则只是隔着人海远远地看过一眼,二则是现在的陆起淮眉眼还有些稚嫩,也不如以前狠厉,不知道何时才能显露那股权倾天下的霸气。
谢婉宁有些恍惚,她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就遇见了前世里手段残佞冷酷,权倾朝野的陆起淮陆大人。
前世里大家都以为陆起淮是陆修文一系的,好多清官不屑与他为伍,讥讽于他,可是谁也不知道,实际上他一直是暗中隐忍,直到最后关头辅佐三皇子齐王登上皇位,扳倒陆修文。
皇上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虽说他整日家修道炼丹,不理国家政事,却也紧抓着皇位不放,直到临驾崩之际才传位给一直名声不显的三皇子,而三皇子又是陆起淮扶着上位的,众皆哗然。
想到这里谢婉宁的嘴角扯开嘲讽,也不知道赵彻后来有没有后悔娶陆氏,陆修文的嫡长孙女儿,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是想登上皇位的,一直以来野心勃勃,只不过最后还是输了,输给了他一母同胞的一直默默寡闻的弟弟,输给了陆起淮。
回到苑香居后,谢婉宁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眼前的帷帐,眼前又出现日光下那个俊秀的少年,不过她怎么也不能将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俊秀的年轻公子与记忆中心狠手辣的权臣放在一起,是的,虽说陆起淮是个真正为民的好官,却也是个生性狠厉阴沉的。
山栀看着谢婉宁木呆呆的样子,暗自思忖着莫不是谢昌政又罚抄书了,姑娘才如此失魂落魄。
谢婉宁上一世私下里听丫鬟们说起过陆起淮,听说他出身很不好,亲生父亲本是一个知府,却不幸染疾去世,继而家道中落,只剩他们孤儿寡母,他母亲罗氏为了抚养他长大成人,整日里做些刺绣的活计,却也难以为继,后来嫁给一个京城的姚姓小官为妾,算是勉强拉扯着他长大。
谢婉宁听说那位姚大人原也是让陆起淮改姓的,有次姚府祠堂祭祀,陆起淮随着姚府众人一同拜祭姚家祖先,回去后他却从外面寻来了土块,做成神位的样子,找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向自己亡故的父亲跪拜行礼,那一年,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