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出来了两个时辰,前面遇得一户人家,几人便下了马,去找些水喝,顺便与乡人攀谈攀谈,问问年景。
农舍里只一个佝偻老妇,身体还不大好的样子,不住咳嗽。常予溪便跑进跑出,不但帮着倒水送水,连炉灶也替她烧了起来。
老妇满是乡人的淳朴热情,非要几位贵客歇息歇息再走。正闲聊间,篱笆咯吱开了,一个干瘦的长须老叟走进来,手里提了两包药。与客人略见了礼,便到灶台边给老妇煎药。
过了一晌,景昭带了两人正要告辞,老头却又拿了药包走出来,朝三人走过来。常予溪离得最近,迎一步道:“老丈,可是有事?”老头叹气道:“唉唉,眼睛花了,竟连字也看不得了。小哥,能否帮咱念念这包上贴的方子?唉,人家还好心替我贴上,人老了不顶用哦……”
常予溪接过来,帮老头一字一句地念了。景昭立在一旁,随意往方子上看了一眼,骤然变了脸色。
常予溪正念了一半,忽见景昭走过来朝老叟俯身一礼,正大惊间,却听他道:“老丈,敢问这方子是何人所写?住在何处?”
老头慌忙还礼道:“哎哟!这位公子,咱可受不起。这方子是柳桩村仁安药堂的翟先生写的,怕老头我弄混了先煎哪包,细心喏……”
景昭道:“予溪,去牵马!”常予溪这才看着字迹有些熟悉,顿时大悟,忙还了药包,跑去牵马。“老丈,可否告知在下,这药堂如何走?”
小陈大夫坐在药堂里,估摸着翟清去邻乡送药该回来了,便要起身去院子里等着。大病这才刚好,非要套车出去,说是什么兼赏春景。正摇着头无奈,却听外面一阵马蹄声。
偏头看时,一白一栗两匹骏马已经疾驰到了院外,翻身下来两个人,前面一个贵介公子,通身有说不出的气派。
景昭扔了缰绳往院子走。篱笆外几树桃花,沾了雨丝的瓣儿被春风一拂,纷纷打着旋儿落下。围院的篱笆上缠着叶子浓绿的何首乌藤,随风飘来一股草药的清香。
心中急切如焚,脚下却犹豫,甚至有些胆怯。走进院里的时候,一条油光水滑的土狗窜出来,摇着尾巴朝自己呜呜轻吠。再朝前几步,隐约见到屋里坐着个长衫的身影,脑中就阵阵发懵。屋里那人忽然起身走出来,却是个圆圆脸的年轻人,惊疑道:“两位……呃,有何事?”
景昭只觉当胸被砸了一闷锤,浑身都冰凉了。正要再询问,却听一阵车轮马蹄声。
一转身,就见从坡上远远过来一辆轻便马车,拉车的马匹通身墨黑,正额上一道狭长的白章,四蹄轻快,颠着小步朝这边来。不多时来到了院前。
院外的皎雪骢转转耳朵,忽然摇颈轻嘶起来。那黑马也见了它,顿时欢声嘶叫,连院子也不进了,就拐在门口停下,与那皎雪骢头颈厮磨起来。
景昭心跳如雷,一步步往院外走,停在那绿藤缠绕的篱旁。
车门的竹篾帘掀开,他跳下车来,颇疑惑地看了看马匹,接着了然地转过来。然后,步步走近。
春雨染湿了鬓发,衣袍在柔风中飘飘荡荡,沾了飘落的桃花。
小陈大夫满腹疑惑站在门口,正要出去追问,刚跑了一步就呆傻在院中。
篱旁的两人,也不知是谁先伸了手。就在这江南的桃花烟雨中,紧紧地,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