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濯转脸看他的眼睛,凝视了半晌,笑了。在身侧摸到他的手紧紧攥住,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地将唇与唇贴合。
这个吻,好像春天的风,穿过薄软的花瓣,引得粉蕊微微颤动。
嘴唇缓缓地摩挲,吐息交融,心境就突然安稳起来。长久以来积存在心底的,能把人逼疯的重压、紧绷、痛苦、恐惧,染血的沙场,腥臭的风,崎岖的来路,都在这个吻中一点点消融冰释,取而代之的是轻暖的柔情。
这无尽的苍茫天地里,只剩下你与我,心魂如此契合。
滚烫的舌尖在唇间相抵,一触即分,轻吮慢舔,湿润了彼此的嘴唇。
正沉醉间,忽听帐帘“呼啦”被掀开,一阵稀里哗啦的东西落地声,“呼啦”又垂下来。
特意被支开的常侍卫不幸回来得早了点。
潘濯苦笑着抬起头,抬到半路又不舍地再亲一下,吐气道:“露馅了。”
景昭微微一笑,仍是贪婪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牢牢地捕捉里面的每一丝波动,不舍得错过分毫。那双秀长的眉间,原来已经有了细纹。
潘濯眨眨眼,终于长舒口气,缓缓起身,将被子抚平整。退了两步转身朝帐外道:“小常,对不住,进来吧。”
厚重的毡帘再次被拉开,常予溪好像只犯了错的家犬,微微涨红了脸,焉头耷耳地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叠簿本简牍。走到木桌前放下,垂首道:“……王爷,还有一本没找到。”
潘濯扑哧一声笑出来,常予溪的脸腾地红了。
五日后的二月初六,军中按例开了庆功宴。此一役后,乌库军力折损殆尽,余部退回乌库国境内,二十年内再无来犯之力。霸于乌库之手十余年之久的西疆五州,自此重回中原。
景昭治军颇严,平日里军营中少有喧闹,今日却另是一番情景。
营间空地上架起大锅,热气腾腾沸汤翻滚,一时间肉香远飘,惹人馋虫。兵士们或是席地而坐,或者腾挪歌舞,阵阵大笑飘在腊月的寒风里,篝火考得人们面泛红光。
将领们多聚在帐里,上首一张方桌,景昭在正中坐了,脸色仍是苍白,神却还好。赵显之、潘濯一左一右落座,余下将领亦不甚拘束,四下里挨桌围坐,不时拎了酒壶到处劝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边疆的将领多旷达豪迈,说话便直来直往,做事便风风火火,喝起酒来更是白水一般往下倒。不时便有人端了酒盏,甚至拎了坛子,挤过来给主帅敬酒。
景昭重伤未愈,不能多饮,恰好潘濯在侧,见到来敬酒的,拉住了滔滔谈笑一番,敬来的酒最后多半就被潘濯代饮了。景昭知道他酒量甚佳,又是难得能这般痛饮,也就由着他喝。
帐里帐外欢歌笑语,直闹到半夜。
时近子时,营盘里才渐渐有些静了,空地上篝火的火星儿在夜风里一闪一闪,颇有些阑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