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沉声急道:“是不是你家少爷出了事?同我说也是一样,先上车!”见袖迅速爬起来,伸手拽了一把,让她借力上了车。又吩咐道“去潘府,快。”
从前景昭去过潘府,在院里坐着与潘濯喝茶时见过这个丫鬟。后来袖还与玉钟躲在廊后,两个姑娘红着脸叽叽咕咕地看他。
袖哆哆嗦嗦跪在景昭脚边,边说边哭,语无伦次,景昭听了半天才听出是潘濯不知何故气着了他爹,被潘素问罚了。袖瞅了空偷跑出来,想去白府找白琚帮忙求情,正好看见了白琚的马车,便不管不顾扑了过来。
景昭叹口气,温言道:“罚了什么?你莫哭,我与潘相说情便是。”袖哽咽道:“罚、罚跪……”
景昭松了口气。只是罚跪的话,情况应该还不算太坏。却又听袖哭到:“……少爷昨天午时回府就去了老爷房里,不多时便跪在庭下了……老爷、老爷在屋里说,等他反省好了,就起来去屋里见他……谁知少爷一直不肯松口……就、就一直跪到现在!呜呜……”
从昨日午时。
昨夜的滚滚雷声又在耳畔炸响,景昭心下猛沉。霎时间只觉得浑身都冷透了,朝车外咬牙道:“常予溪!你去太医院请孟院判,叫他到靖王府诊病。”常予溪得令,立刻调转马头疾驰去了。
景昭下了车径直往里走,这一段走过来衣服已经湿了,寒气直往骨头缝里渗。前面早有仆役急急跑去通报了潘素问。过了回廊,转个弯,就是家主卧房的院门。玉钟瘫软在地上,扒着门口抽噎,也是妆泪满脸,见了他只张着嘴呆呆看着。景昭抬脚跨进去。
房门紧闭,雨水顺着檐下淌到庭中,又顺着排水的低处淌走。
潘濯紧绷着脊背,直挺挺跪在庭下,湿衣贴身滴水,膝盖衣摆都浸在水里。一动不动,如同石雕铜铸。
景昭走到他身侧,看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眼神却不摇不动,身上也丝毫不抖。僵硬地抬头看了景昭一眼,似乎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景昭闭了闭眼,朝房门行礼道:“太傅,王府里积了些公务亟待潘侍郎处理,本王亦有事相商,不知太傅可否放行。”
房里有声音道:“靖王殿下,老夫身染恶疾,需避风养病,不能开门远迎,殿下恕罪。”停了半晌,又听:“逆子既还有些用处,老夫自不能阻拦,为朝廷鞠躬尽瘁乃是臣下本分。老夫难以起身相送,殿下海涵。”
景昭道:“太傅大人哪里的话。太傅乃是朝中砥柱,定要安心养病。学生改日再来看望太傅。”说罢转身朝潘濯俯下身去,压着嗓子轻声问:“起得来么。”
潘濯望着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却晃了晃,万分吃力地弯下身去,在地上“咚”地磕了个响头,声音嘶哑道:“待儿子回来,再与父亲请罪。”雨水流过他的额头,说罢又慢慢直起腰来。景昭转了半步,伸臂架住他,另一只手揽到腰间扣住,两人慢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