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琚看着这二人脸上的神色,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今日出门果然忘了看黄历!
洵江
陆含章回了回神,正色道:“不瞒二位,在下三月前渡江南下,只为了这次恩科。”潘白二人闻言敛了神色,丰州,江北富庶之地,如今大约已变作了草场吧。沿江都有北羯官军把守,想南下须得经受种种危难,着实不易。
潘濯重又松了松神色,微微一笑,为陆白二人斟了酒,道:“陆兄千里南下,必是胸怀远志,今日虽说只为畅饮,愚弟却还想听陆兄讲讲北边的诸事,长些眼界。”
白琚也举杯敬道:“足下一路行来,途中见闻定然,白某愿洗耳恭听。”
陆含章稍顿了顿,举杯回敬过两人,一抬颈饮尽了杯中酒,也了之前恣意的神态,向二人娓娓道来。
十七年前羯卑纵骑北下,当时在位的还是先皇愍哀帝,坤朝向来重文轻武,全力抗击之下仍是丢了大片的疆土;祸不单行,西面的乌库王又借机发难,撕开了西疆的口子。数难并发,一时间狼烟四起。
如此过了五年,朝廷终于不得不渡江南下,由雍京迁都临洛,改临洛为洛京,凭借洵江天堑抵挡三面夷狄的侵吞。
洵江从前并不叫洵江,而是叫什么天沧江。
传说渡江登岸那日,先皇愍哀帝一身缟素下了船,对着接驾的大臣道:“朕yín乐怠政,终致天咎;今日国已不国,罪无可恕,无颜复见景氏先祖。惟望众卿以国为念,辅佐新君,光复河山。”语毕,沉默良久,返身投江自殉,端敏皇后及二妃皆殉。
愍哀帝并无子息,一个烂摊子重担子便交给了自己的皇弟,便是当今圣上。
如此一番之后,殉江才成了洵江。
江北丰州沦陷,北羯尽屠夏人,迁入羯卑族人。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却还要活下去。
陆家世代经商,算得上家资殷实,丰州城破之后散尽家财逃过一劫,借着生意场中的人脉替北羯军中做些筹银买饷、运送物资的活计。虽难比先前风光,只要保得住府中老小的性命,日子便能凑活下去。
可偏偏出了陆含章这个逆子,放着祖传的衣钵不要,四处浪荡说是游历,做些酸文偏称风雅,到头来连个算盘珠也不会打。这倒也没什么,反正陆家子孙颇多,不差他那一个。可他偏偏要跑到江南应什么科举,陆家老头当下大怒,请出家法抽了一顿,又在祠堂里罚跪了一夜。却不想,天亮只剩下封书信,人已是出了丰州城。
旁边斜伸过来一只酒壶,白琚低垂着眼,神色沉静,替陆含章将酒满上。
窗外正是金乌西坠,红沉甸甸的一颗夕阳正压在天边,将天地都染上了浓重的血色。一时间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潘濯眯了眼看着窗外的斜阳,半晌道:“陆兄如今何处落脚。”
陆含章也不避讳,直言道:“身无分文。故而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