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默了半晌,才笑问道:“如慧觉得贺兰明这个太傅如何?”
江南才子,文质彬彬,才学斐然,水乡一般温和内秀,非急功近利之辈。宋如慧觉得不错,便道:“陛下选的人,自然不会错的。”
梁宣说:“算起来……他还是你的表弟。你以前可曾见过他?”
宋如慧奇道:“他家不是在苏州府吗?隔着千山万水,哪有机会见面?”
梁宣心里莫名熨帖了许多。而后才意识到自己今日的言行是多么的小人之心。
然而,几日后,东宫来人禀报“皇后驾临”的时候,梁宣还是停下了一应冗杂政务,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东宫。
宋如慧坐在纱窗下,君阳坐在她的对面,两人正在下棋。烂漫的阳光柔柔地透进来,玉质的棋子蕴着温润的光芒。
贺兰明也在,倒也不曾逾矩,只远远地站在门边上,行止恭谨有礼。
梁宣放慢了脚步,走到mǔ_zǐ两人面前,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棋局。君阳知道自己下棋下得不好,见父皇看得认真,顿时一脸羞愧,更害怕父皇说他棋艺不,心中又慌又乱,一连几步棋都走得不妙,纵使宋如慧有意让他,他也逐渐显露出了败象。
宋如慧便斜斜地睨了一眼梁宣,道:“陛下总看着君阳,他都忘了棋怎么下了。”
梁宣便被这一眼摄去了心神宋如慧极少露出这样嗔怪的神态,乍看之下,亦是说不出的妩媚鲜妍。
梁宣的视线停在她盈盈的眉眼间,笑着说:“君阳才多大?他这个年纪,能同你完完整整地下完一局棋,已经十分难得了。”
宋如慧莞尔,轻轻点点头:“陛下说的是。”
梁宣又问君阳:“怎么一见到朕来了,就慌张了不少?”
君阳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答道:“君阳怕父皇……怪罪君阳棋艺不。”
“你是一国储君,治国理政才是你的要务,下棋仅是怡情之用,棋艺不也没什么要紧。”梁宣顿了顿,接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治国大事尚且不用着急,更何况别的小事?往后不论遇见了什么事,都不能再这样慌张了。”
平日他待君阳,大多是严厉的说教、生硬的关怀,鲜少露出这种循循善诱的慈父模样。一时君阳和宋如慧都有些怔愣。
梁宣又同君阳道:“你坐下。朕今日也陪你下一盘棋。”
君阳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这还是父皇头一次陪他下棋呢!察觉到梁宣正看着他,便有意敛去笑容,换成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
梁宣自然将这一切尽眼底。
只不过是陪着下一盘棋,君阳就能高兴成这样,可见平日教了他那么多“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都没什么用……梁宣这般想着,心底却冒出一丝奇异的欣慰君阳也很喜欢他的陪伴啊。
宋如慧亲自端着茶壶,给父子二人沏茶。梁宣看了眼殿门边上的贺兰明,道:“爱卿回去吧。”
贺兰明行礼告退。于是殿内除了三个主子,只剩下寥寥几个宫人。
四下寂静无声。棋子敲在棋盘上,微微一记轻响,清晰可闻。宋如慧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梁宣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再看看捻着棋子苦思冥想的君阳,心脏一角蓦然变得柔软。
君阳想让梁宣多陪自己一会儿,所以每一步都是仔细斟酌之后才落子的。过了大半个时辰,一局棋才拖拖拉拉地下完。君阳乖巧地跑去习字,宋如慧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地教他运笔。
接下来一段时日,梁宣渐渐理清了同君阳的相处之道抽空陪他用膳、下棋,偶尔考几句他的功课,再潜移默化地将自己治国的经验传授给他。
如今君阳待父皇也很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