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源源不断,绵延而来。
“纫秋。”宋如慧连忙唤道,“出什么事了?”
殿内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兰佩上前,扶着宋如慧起身,“现下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娘娘别急,纫秋已经去问了。”
宫里敲钟,应是有人殁了。宋如慧心跳得飞快,急急忙忙地穿上衣裳,“锦妹妹呢?”
“二姑娘还睡着呢。”
说话间,纫秋已经回来了,因来回路上走得急,身上沾了不少雨,半边衣裳都湿了,一进门就往下滴水,湮湿了金砖地上的绒毯。
“娘娘,是陛下驾崩了。”她道。
宋如慧怔了一瞬,忙说:“快传令下去,所有人都换素服,不许戴金玉首饰。”
“是。”
“殿下呢?”宋如慧忽地反应过来,“殿下今夜可曾回来?”
“不曾。”纫秋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又道,“适才婢子听说,殿下好像在勤政殿……那边还围着一队羽林军。”
勤政殿是天子寝宫。纫秋性子沉稳,她说“好像”,就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宋如慧还没有梳发,绸缎般的墨发披在肩膀上,她的神色微微凝滞了一瞬。去年冬天,陛下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按理说不应崩逝得这么突然,太子又恰好在勤政殿……宋如慧不敢多想,“我去看看妹妹。”
宋如锦睡得尚浅,宋如慧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勉力睁了睁眼,“姐姐,出什么事了?”
“圣上崩了。”宋如慧把一袭素雪绢裙放在宋如锦的床头,“明早起来穿这身衣裳。”
“那明天还要上宗学吗?”
宋如慧愣了愣,温声道:“想来是不用了。”她帮宋如锦掖了掖被角,“好好睡吧。”
宋如锦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沉沉睡着了。
但这一个夜晚,大夏皇宫有许多人不曾安眠。
今上的妃嫔们自是哭哭啼啼,怅恨了半宿。生了皇子的还好些,日后向新帝请命,兴许能跟着儿子开府别居,后半辈子也算有了依靠。那些没有子嗣的,或是只生了公主的,她们即将面临的命运要么是孤寂老死后宫,要么是出家为尼,长伴古佛青灯。
这样萧瑟又无望的归宿,总是让人悲哀扼腕的。
就连儿女双全的皇后听闻这个消息后,默然许久,也微微湿了眼角。二十余年的夫妻情义,此刻回想起来,也足够令人哀伤动容。
“还愣着干什么?”皇后微微红着眼眶,神色却又严厉起来,“快去公主府禀报。”
第二日,雨终于停了,但天尚未放晴,仍是阴阴的。宋如锦醒了之后,果然看见殿外的桃花凋零了一地,枝桠空空的,因着被水洗了一遍,颜色便格外青黑。
几个宫女正在清扫落叶积水,彼此随口聊着:
“听说昨儿晚上昌平公主连夜进宫,天色黑又下着雨,守门的没认出公主,拦着不让进,被公主当胸踹了两脚。”
“陛下去了,咱们殿下就该继位了吧?也不知道还能在东宫住多久。”
“接下来的事多着呢,又有一阵儿要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