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流星地迈进门来,脱下白羽纱面白狐狸里的大氅熟门熟路挂在衣服架子上,见展昭面上一片飞红,呵手搓热了走过去摸摸他的面颊,借着窗前余晖细看他脸色,口中诧异道:“怎么这样烫手,敢是又发起烧来了?”
“是你刚回来手太凉,快去炭盆那烤烤。”展昭拍掉他的手辩解道,忙掩了那幅画,却还是被他瞧见了。
白玉堂抢身过去一端详,笑道:“想不到猫儿你丹青也有一手,只是含苞映雪显得冷寂了些。”说着他提笔研开朱砂,就着展昭所绘的虬枝随性点画,朵朵盛放的红梅便绽开在枝头,确比含苞的情态更显盎然有趣。他又挥毫将淡淡水墨大肆渲染,再沾了干墨略略皴点,一幅红梅傲雪便风雅天成。
展昭十分自觉地在他身旁磨墨,见他笔下潇洒淋漓而意态尽显,不觉暗暗赞叹,白玉堂这只持刀的手,执起笔来也是如此合衬。
笔起身,白玉堂侧头看向他,长眉一挑流露出三分自得三分讨好,似在说:我这可是在哄你开心,你还不夸我一夸?
展昭心里欢喜,口中偏轻笑道:“梅花绽开了本比含苞时有生气,这也算不得你的本事。”
白玉堂便笑道:“既如此,五爷也题个字给你瞧瞧,你喜欢就说,可不许抵赖。”他笔下游龙容与,写的却也是一句诗经,“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人抬眼看着他,一双桃花目溢出了盈盈笑意,眼尾稍略向上翘流露出几分风流情态。
展昭忽然感觉心中有什么地方柔软得一塌糊涂让他不敢触碰,却又溢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胀痛得发疯。此刻他只能回避开白玉堂的目光,故作随意道:“真是好字,展某甘拜下风。”
白玉堂满面春风得意地掷开笔,一摸展昭手却比自己的还凉,遂拉着他到炭盆前烤火,一面将追捕余党、抓贼办案的情况讲给他听。变乱初定,新君即位,要料理的事体还有许多,而展昭伤得颇重,被赵祯专门下了道旨意要他不养好伤不许出府,是以白玉堂伤愈之后替他帮着包拯处理了不少麻烦。
此次白玉堂拼死保护赵祯周全,甚至替他挡了一箭,赵祯是个念恩义的小孩儿,果然不曾拿封官的事为难他,反正他不封官,白玉堂也顺理成章接过了展昭不少差事来。有人能打肯干还不领俸禄,这样的好事儿哪找去。
不时天光渐晚,两人点起灯烛,恰有杂役过来摆上了饭。展昭一看菜色,就知白玉堂又私下添银子改善伙食了,倒也乐得领情。两人对坐用了饭,只可惜有伤在身喝不得酒。
“玉堂,我眼看渐好了,你为何不随哥哥们回陷空岛去?”展昭垂眼温声道,忽然有些不敢看白玉堂迎着烛光的眼睛。
“回去做什么,家里生意又用不着我经手,倒是你这里事多我可以分担些。”白玉堂随口答道。
“那等我全好了呢?”展昭追问道,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再说呗。”白玉堂漫不经心地说,又抬头直视着展昭皱起眉头,“猫儿,你急着赶我走不成?”
“我何必赶你,你在这里虽絮烦,胜在伙食能好不少。”展昭勉强笑道,“只是你既不愿做官,又何必把自己拘束在此间平白受累。”
“咳,五爷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白玉堂闻言一记响栗打在他额头上,起身拿了秋水刀低头慢慢擦拭着,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一时间两人各自无言,惟余烛火静默摇曳,点滴烛泪缓缓结成灯花,悬而未落。
半晌展昭才道:“玉堂,日后在江湖上遇到什么事情不要一个人撑着,给我来个信,我一定……一定尽力而为。”
“得了吧,若是碰上案子还行,若是江湖事你能随意抽身?”白玉堂不屑道,笑得有些黯然,“倒是你,有什么难处要告诉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