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加肉,八个钱一块,加面两个钱一两,卤蛋也是三文钱一个。还有卤炸豆腐,四个钱一块,这个要的人也多。”
灵素便道:“那给我们来两碗卤肉面,各加一块肉一个卤蛋二两面,多放些青蒜。对了,再来两块炸豆腐,这个先上成不成?”
小小子极为利索得复述了一遍,无误后便开始冲摊上灶台后头正忙活的两夫妇喊话,自己先去端菜来。一会儿一手端了一小碟子来了,往桌上一放,笑道:“这是您要的炸豆腐,还有这个萝卜丝儿,是送的。您先用着,碗筷都在桌上。”
灵素见桌子中间一个木架子,三根指头粗细的木头中间扣着一摞粗陶碗,边上一个筷筒里插着筷子。便给方伯丰拿了一份,自己也拿了一份,招呼一声:“开吃!”先伸筷子夹了块炸豆腐过来。
就见那炸豆腐表皮起皱,颜色褐黄,眼见着是炸了之后再卤的。个头也不小,足有四寸多长两寸来宽,半寸多厚。一口咬下去,里头已经煮空了,吸足了荤香的卤汁,直接在嘴里溅出汁水来。
两人都三两口吃了,又夹起萝卜丝清清口,这萝卜丝就是用细盐老醋腌制的,这会儿的萝卜汁水足,吃起来脆口得很。
这当儿两碗面上来了。那大陶碗比灵素脸还要大上两圈,八分满的汤汁,中间堆高的面条足有寸把宽,两边扯得起了花边。边上都卧着同那炸豆腐一般形状大小的两块大肉,还一个对切开的卤蛋。另送了两小碟酸姜芽子。
红汤上飘着青蒜绿葱,面条里还缠着切细的菜丝,只闻一闻就香得口水直流。两人都不客气,只顾闷头吃着,待抬起头来,连汤都见底了,小菜也吃得盆干碗净。方伯丰笑道:“我还没有一回吃过这许多东西,如今胃口都比从前大了。”
灵素笑道:“这都亏我!”
方伯丰笑道:“很是。”
叫过那小小子来付了账,两人才得慢慢逛逛这远近闻名的德源夜市。虽有许多东西要买,黑灯瞎火的却不便得很,两人便只买了木盆同灯油,灵素还看了回白蜡,却是要比油灯贵多了,便作罢,余者还等白日再说。
两人从后院打水洗漱,灵素点了根木柴,用带来的砂铫烧了热水供用。一边看着那炉膛撇嘴:“明儿我就去把大锅汤罐都买了,守着这么大灶还用这东西熬水,憋屈,好憋屈!”
方伯丰看着她嘟囔,心里回想这一日。从一早知道中了头二名廪生,到满腔心思碰着个“驴粪蛋”,再到下晌就忽然在县城买了屋了,晚间吃了这辈子最多的一顿饭,这会儿热水烫烫脚就预备睡觉了。这起起伏伏,兜兜转转,悲喜转换也实在太快了些。
忽然又想到,若是没有灵素……
自然也就没有那些螃蟹了,恐怕就没了后头的际遇,若非她,自己也不能对乡间小事那般细追思……便是仍能入了廪生,这头廪怕是有些吃力。凭着那个换不回半两银钱的驴粪蛋,更别说这院子了。恐怕该是饿着肚子等得明日领了安置银钱才能往官学公房里租一间去,然后便是想法子如何打细算地在这县城里活下去。
说起饿肚子,常年靠下晌一顿点心撑到第二天学里的正餐,有时候饿狠了才会买个馒头,实心的黑面馒头,一文钱一个。抄书写信还是近些年才能接到的活计,从前哪里轮得上,且攒下点钱还得买纸笔,更不能随意花去一文。
一时心里在那时的苦和如今的日子间打转,哪里还睡得着,倒是身边这位,全没有什么择席挑床的毛病,不管是那个雨时漏水的窄床,还是客栈的竹榻,或是如今这刚刚成了“自家”的八脚大床,都不碍她睡觉。这会儿呼哧呼哧睡得可香,想来也是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