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该看明白,韩蛰当年会拔剑指着他鼻子,会在朝堂上步步紧逼,便是不太将他这皇帝放在眼里。然而他这皇帝生来庸碌,能稳居帝位,不过仗着皇家血脉、群臣扶持和禁军守护,甚至朝堂政事,他也需仰赖韩家,饮鸩止渴般,养虎为患。
如今禁军叛变,群臣反目,他还能剩下什么?
永昌帝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朕禅让后,朕的儿子,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太子年幼无知,臣何必伤他。”
“好。”永昌帝扶着桌案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朕下诏,禅让帝位。”
……
皇帝禅让的诏书颁布,哪怕朝堂上下各有猜测,仍是一片哗然。
章素带头呼应,盛赞皇帝圣明,百姓得遇明主,六部尚书亦然,旋即,跟韩家有过交情的、看得清形势的纷纷附和,连御史台的谏官们都没异议。纵然有几位忠于皇家正统的老臣、跟韩家不对付的官员或明或暗地反对,却如逆着风浪前行的孤舟,被迅速吞没。
韩蛰自然要谦辞,不敢立时受禅。
但皇帝的态度毕竟是摆明了,驻守京畿的杨家率先上表,恭请韩蛰受禅,河阳杨裕紧随其后,江阴曹震、西川尚家、河阴陈陵并无称霸的本事,且都见识过韩蛰的手段和本事,权衡过后,皆上表归服。
剩下元气大伤的山南蔡家和远在最南边的岭南陈鳌,已不足畏惧。
永昌帝拿到奏表,更觉绝望,只能执意禅让。
韩蛰几番谦辞后,顺应名义受禅。
旋即商议禅未的事,议定由礼部筹备建受禅坛,当着朝堂重臣和公侯百姓的面,由永昌帝亲捧玺绶,将天下禅让于韩蛰。再于元日举办登基之典,拥韩蛰登上帝位。
从腊月初到正月初一的这阵子,朝政的事和天下兵马之调令,仍由韩蛰执掌。
永昌帝则迁居北宫,太子迁出东宫,将皇宫各处正殿楼阁腾出来,由工部稍加修缮,迎新帝入主。
这些事一件件安排下去,韩蛰受禅登基,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
朝堂易主,气象为之一新,群臣恭贺中,唯有一人例外甄嗣宗。
甄家的气数,在年初那沸沸扬扬的案子里耗得一干二净,如今能撑着门面,不过是仗着永昌帝一丝仁慈之念,仗着跟太子的半点血脉牵系而已。
中书令的位子空了一年,永昌帝数次提议恢复甄嗣宗相位之事,皆被韩镜搅扰,如今甄嗣宗赋闲在家,早已不复昔日相爷儒雅之态。
在听闻韩蛰受禅的消息时,甚至破口大骂韩家祖孙俩狼子野心,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这些言辞虽无损于韩家大局,传到旁人耳朵里,终究不好听,尤其他常请昔日太子的拥趸老臣过府叙话,言辞间对新君诸多不满。
凡此种种,悉数传到了韩镜耳中。
他为朝堂的事操心了大半辈子,公事私事上都有失有得,却也算尽心机。
如今韩蛰大局已定,韩蛰的事不会再起波澜,韩镜紧绷了许多年的那根弦一松,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