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外,京兆尹请韩蛰入侧厅奉茶,将拟好的案情判决呈上,请他过目。
前日韩蛰曾派人过来,说已将被劫走的韩少夫人救出,因性命无恙,不须深究。
京兆尹总算松了口气,按他授意赶紧结案,唐敦认罪时已被夺了在锦衣司的官职,便只以劫持的罪名,判往采石场服役五年。
范自鸿的罪名倒是颇为难办。
虽说唐敦和那丫鬟都曾指认范自鸿,范自鸿却始终不肯认罪,而韩少夫人据说当时吓晕过去了,连同看守她的恶贼也是雇佣的江湖草寇,不知背后买主是谁,难以取证。
末了,还是韩蛰说疑罪从无,京兆尹才敢写下判决书。
此刻将判决书给他过目,京兆尹仍是满心忐忑。
韩蛰倒淡漠如常范自鸿虽是此事主谋,背后却有范通撑腰,哪怕他真的劫持了人,证据确凿,既没伤及人命,也只会判个服役之类的小罪名而已,无关痛痒。范家虽被罢相,毕竟还有贵妃和节度使,有的是办法在刑场变通。且如今局势动荡,河东那只握着兵权的恶虎,不宜逼得太紧。
将范自鸿驱出羽林卫的意图已然达到,要算私账,有的是一击毙命的时候。
韩蛰将判决搁在桌上,“何时呈递刑部?”
“待会就去。”
韩蛰颔首,想起唐敦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神色冷凝,“后日送他去刑场。”
京兆尹没打算戳韩家的老虎鼻子,无关紧要的事,自是从善如流。
韩蛰没再耽搁,出了京兆尹后去锦衣司,晚间回府,径直往韩镜的书房里去。
……
藏晖斋,韩镜忙完手头的事,正沏了壶茶慢慢喝。
书房里陈设古拙,书案旁供着一尊青铜鼎,旁边瑞兽香炉上,香气淡袅。今日范逯丢了相位,甄嗣宗对他的举荐也没敢有异议,韩蛰接任门下侍郎的事已是十拿九稳,朝政上称心如意。
年逾花甲的相爷,额头印了深深的岁月印记,神却愈发矍铄。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封信,是曾与他共事过的章瑁之。那位年过七十,身体却仍健朗,信上笔锋刚健工整,银钩铁划,不逊当年。
韩镜瞧着那封信,沉目喝茶,盘膝深思。
外头管事扣门,禀报说韩蛰来了。
韩镜眉目微动,将那封信到屉中,道:“进来。”
韩蛰应声而入。年前跟韩镜争执过后,祖孙俩朝政上齐心协力,私下里却芥蒂别扭,韩蛰已有许久没踏进这座书房。屋内仍烧着炭盆,热气熏暖,他走至案旁,对着盘膝端坐的韩镜拱手。
韩镜眼皮微抬,“总算肯过来了?坐。”
韩蛰仍旧山岳般站着,动都没动,“孙儿过来,是有正事与祖父商议。”
“范逯罢相,今日皇上已单独召见我和甄嗣宗,商议相位之事。”韩镜坐得低矮,抬头说话实在吃力,便只慢慢斟茶,“甄嗣宗看得清形势,附和举荐,事后也没再求见皇上,这是算是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