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笑道谢,韩瑶既已失了头,又暂时想不出答案,耐不住问她谜底。因渐渐有旁人聚来猜谜,令容挪到别处,才道:“高山有疏林,林外有清泉,足下相思红豆,凑起来正是个字。泉水沣沛,正应了画中之意。”
这般一说,韩瑶恍然,接过那画细看,目光落在高山流水足相思一句上,有些挪不开。
“喜欢这幅画吗?”令容去过韩瑶屋中,知她虽习武强身,却也性喜山水,爱藏好画。高修远虽还年少,这幅画隽秀洒脱,纵然不能跟名家相比,却也甚是难得。见韩瑶只是瞧着笑,便忍俊不禁,“送给你,好不好?”
“多谢嫂子!”韩瑶这一声叫得可谓非常甜了。
……
朱雀街上鱼龙作舞,暗香盈盈,锦衣司内,韩蛰走出狱门时脸色冷沉。
这座牢狱建得坚固高大,墙壁都以打磨平整的石块砌成,只设一尺见方的小小天窗,牢内以火把取亮,种种刑具挂在两旁,每回走进去,都觉得阴沉可怖。
但若不是这份长年累月攒出的阴沉震慑,那些铁骨硬汉也未必肯松口。
他抬起衣袖,将溅在边缘的些微血迹擦去。
副手樊衡紧跟着走出来,“彭刚既松了口,这边交给属下就行,大人放心。”
韩蛰颔首,“河阳每年交的赋税有限,大半扣在了裴烈和彭刚手里。私吞军资、暗中谋逆这等大罪要问清楚,他二人在河阳侵占良田、欺压百姓的事也不能放过,事无巨细,全都问清楚。”
“属下明白!”
韩蛰挥手叫他回去,自踱步出了锦衣司,脸色微沉。皇帝荒唐无能、穷奢极欲,内监干政弄权、谗主贪利,地方上节度使又各自为政、跋扈骄横,纵然有祖父的铁腕,也难挽颓势。真要彻查,这些豪霸一方的人,谁没做过欺压盘剥百姓、视法度为无物的事?
听说南边已有流民闹事,这艰难维系的太平景象,不知会在哪天轰然崩塌。
锦衣司附近重兵把守,闲人不敢靠近,走得远些,渐渐听到鼓乐欢呼传来,是元夕夜热闹赏灯的百姓。巷外街上有花车驶过,凤箫声动,舞姬妖娆,引得纨绔少年们竞相追逐,呼喝不止。
他往相府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而往朱雀街走来。
街上人群熙攘,少女们挽臂而行,灯烛璀璨。走到辉明楼外,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只因韩蛰气势冷厉,腰间悬着乌沉沉的剑,像是浑身带刺似的,旁人都避其锋芒,自觉让开条路,见前面有人堵着,还偷偷拽衣角提醒避开。
韩蛰没多少力气,便到了三层。
雅间里,令容和韩瑶、唐解忧猜了一圈回来,博了不少头,都堆在旁边桌上。因底下有花车驶过,众人都聚在窗边看热闹,唯有韩瑶站在桌边,还在观玩高修远那幅画,目光一错不错。
韩蛰进门瞧见,随口道:“什么好东西?”
韩瑶没听见,倒是唐解忧听见,回头笑道:“是那位高公子送给表嫂的画。”因雅间门洞开,还望那边指了指。
令容原本正跟杨氏说话,回头见是韩蛰,便只一笑,“是猜灯谜博的头,给瑶瑶了。”
她今晚打扮得分外娇丽,青丝挽了十字髻,顶心束了金环,耳侧垂着丁香耳坠,簇新的团锦琢花衫下穿着月牙凤尾罗裙,身上一袭月影披风,领口丝带飘然。转过头时,恰巧一辆花车驶过,灯夺目,香气熏然,她盈盈笑着,双眸亮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