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出现在这里,已经很奇怪了。
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故事中浮沉,八重完全是一缕飘忽的意识,没有自己的身体。她在困惑中思考着,不由的想要探索更多,不自知的向更深处漂浮,直到一只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肉身的重量骤然回归,将她漂浮的意识沿着光路拉拽回去。
三日月在喊她:“八重。”
这一声呼唤让意识回归的速度猛地加快,沿途所见模糊成光怪陆离的影子,光路两旁藏着无数故事,故事中无数的人在演绎自己的人生,嘈杂的声音拖成长长的,尖锐的声响,像针一样刺进脑海。
剧痛。
剧痛从脑海蔓延到全身,八重觉得自己仿佛整个人都被扎漏了,浑身的妖力洪泄般涌出,妖力充沛的樱花妖第一次感觉到了枯竭的脱力感。
“你,又要走了吗……现在?”
声音、景色,乃至自身的一片混乱中,三日月怅然若失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天旋地转的景象稳定下来,在视野中出现的先是褐色的粗糙树干,然后陡然一转,变成被树枝切割的天空。
下着雪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但在雪色映照下,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明亮。
八重张着嘴,窒息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心脏激烈的跳动着,几乎让肋骨都疼痛起来。
视野一角是一片素色,竹柄纸伞跌落在地上,薄薄的积雪从伞面上滑下。
天空的颜色被靛蓝取代了,金色的胸甲在雪光下更显明亮。
流苏晃动着,柔软又温暖,却也拖着金色的轨迹,让人眼晕。
八重闭了下眼,没过脑子的伸了手,将三日月头上戴着的那束流苏按住了。
她的手掌不可避的触碰到了三日月的脸颊,温暖真实的触感让激烈跳动的心脏顿了一拍,然后以更快的频率,更大的幅度震动起来。
“八重?”三日月不确定的出声,仔细听能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了?”
八重把手按上树干后没多久,身体突然开始变得透明,和所有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的反应一样,三日月按住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谁知姑娘的身体是变得凝实起来,脸色却陡然苍白,睁眼的瞬间便倒了下去。
八重倒下的身影和平安京那一晚从空中摔落的小妖怪的身影重合了,三日月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差一点点……”
针扎的疼痛消失了,妖力却是真的耗光了。心脏的激烈跳动是人类剧烈运动后的反应,八重太久没有感受过了。
“差一点点,就真的回不来了。”
过度透支妖力的妖怪会死去,过分透支体力的人类会死去,八重差一点点就要意识的漂浮中连意识都失去了。
“三日月,谢谢。”
死亡令人恐惧,伤痛令人脆弱,八重后怕起来,语带着呜咽,将脸埋在三日月怀里,不想看见一丝光,鸵鸟般的逃避着。
就算一再一再的经历了死亡,在又一次的面对死亡时,八重依然做不到从容。
姑娘浑身脱力,按着流苏的手从三日月脸颊落下,摔在他的肩膀上,又因为完全没有力气,在肩膀上停了下,就又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