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其他同学恨不得随时找机会摆脱校服外套的束缚,展示自己从巴黎或米兰空运回来的时新式样,他却只要可能,总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旦脱了外套,里面就只剩下统一分发的校服白衬衫,布质柔软却薄,服帖地挂在身上,锐利的锁骨和起伏的肩胛都看的一清二楚。
奖学金的学生里,只有明晨一个班长没有资产傍身,做什么都多瞻前顾后,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
班级里有些教养不特别好的刺头,难明里暗里地给他找不痛快。
尤其是一个叫孟筑良的,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和高年级关系好,除了老师谁都不放在眼里。成天以给明晨添堵为乐。
明晨这班长当得就很为难。面子上是个管事的头衔,实际上却是天天打杂为了“优秀班干部”那丁点奖学金忙里忙外,还总被人在背后阴测测地嘲讽“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我们可是把增加入的机会留给他”。
弘光入学才一个多月,就看明晨碰了好几个软钉子。
一次两次,弘光不以为意。明晨和他说是不过是同学之间开玩笑,弘光就信是玩笑,睁只眼闭只眼混过去。
三次五次,弘光就觉得这事儿不太地道,心里犯嘀咕,想着怎么护明晨一下,给那些人一点教训。
但明晨自尊心高。
明着来必然是不行的。
明晨虽然看上去温顺柔和,但稍微熟一点就发现他自尊心特别强,暗地里憋着一股劲,什么都要努力做到最好。
弘光和父亲在工地上做活的时候常见到这样的人。他们都不太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往往受到一丁点帮助,就要坐立不安,过分感激乃至歉疚,非但不能感到愉快,反倒连日常的相处都别扭起来。
明晨是他在新学校的第一个朋友。
甚至可以说是他第一个这样亲密的同龄朋友他之前总跟着父亲东奔西跑,很少能在一个地方呆满一年,总是刚认识了新的同学又散了,加上每天放学就想着赶紧去工地帮忙,也着实没有什么和同学相处的机会,即便有些性格投缘的兄弟,也就讲讲哥们义气,大家有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热闹一顿就散了。
明晨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可以倚靠的朋友。
一个完全的、温和而正直的好人。
他想要和明晨长久地保持良好的关系,不想两个人在宿舍里变得尴尴尬尬的。便很怕自己行为不得体,帮忙不成反添乱,总想找个比较不显山露水的方法,思来想去,反倒不太敢出手。
然而现实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反而给了他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机会。
那时弘光插班将近两个月,已经完美融入班级。
他身材高大,素质又好,体育万能,虽然是小地方来的,没有大城市孩子那么机灵,但为人很实在,又有钱,讲江湖道义,在男生中很受欢迎,不多时,身边就有了一大批愿意和他称兄道弟的好哥们。
还参加了校篮球队。刚进队半个月,就打上主力,成为队内唯二的一年级正选,在低年级队员里威望很高。
他也并不托大。
只要班级里有需要,总是主动把脏活累活担下来一方面是他热心,另一方面也存着帮衬明晨的意思;在队里也一样,每次训练完,只要不太累,总是留下来帮忙把球馆打扫干净才走。
某天他打扫完场馆,去球馆附带的休息室洗澡换衣服,刚走进浴室,微妙地听到角落里有奇怪的声音他在工地上,什么事没见过,一听就明白了,心说怎么学校里也这么乱来,这是男浴室,把女孩子带进来像什么话呢。
就听到混在其中有明晨的声音。
弘光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晨是很乖的学生,从来不会跟人瞎胡闹,况且他不是篮球队的人,来球馆都是为找弘光,今天明明说了是自己先去食堂,怎么会……
……然而声音真是像。
弘光再凑近一点,竖起耳朵仔细听:音调有些不同弘光没听明晨这样用鼻音里带着哭腔的声调说过话可音色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