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县。
虽然在西延前任守备魏承霖的努力下,西延匪乱一扫而清,但是那个地方遭遇匪乱多年,早就破败不堪,可谓百废待兴。
而那坑山县,是整个西延遭受匪乱最严重的地方,如今又是最穷困之地,到那里当知县,与光杆司令也差不多了。
如今,早已经成了官员眼中的“鬼见愁”之地。
此时的周懋,恭敬伏地领旨,嗓音沙哑:“臣,领旨谢恩!”
最后一个字说出后,他阖着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
由八品始,至八品终,兜转半生,终又回到起点。
怨吗?恨吗?可是他又能怨谁恨谁?
消息传到平王府时,周莞宁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颤着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爹爹他怎会,怎会……”
平王也是大惑不解,岳父大人一向深得父皇信任,连当日周府卷入谋逆一事,父皇都不曾怀疑过他,怎的如今却对他……
见周莞宁宁忧心仲仲的模样,他唯有暂时将满腹狐疑抛开,柔声劝道:“不必担心,岳父大人向来便是个极有主意的,想来这回必是有什么缘故。”
周莞宁抹着眼泪,心里却是苦得很。
她最怕的就是爹爹的极有主意,尤其是当日他对自己说出‘好自为之’这样的话,每每想起,她便觉得心如刀绞。
如今降职调任,她怕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她的爹爹主动为之!
平王见她掉泪,一时心疼,正欲劝慰,忽有侍女进来禀报:“周大人来了,要见殿下。”
平王心一松:“岳父大人可来得正是时候,恰好可以问他一问。”
周莞宁一颗心却紧紧地拧了起来,下意识地揪起了帕子,小脸煞白,欲言又止。
她很想跟着平王去见她的爹爹,可双腿就是迈不开来。
她怕再一次在爹爹脸上看到那种痛心与失望,更怕再一次听他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王妃不随我一同去见岳父大人么?”见她坐着一动也不动,走出几步的平王又停了下来,回头不解地问。
“不,我、我就不去了,你、你快去吧,莫要让爹爹久等了。”周莞宁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结结巴巴地道。
平王不解她此番反应,只是也不便细问,只道了句‘我去去便回’便走了。
到了正厅,果然见周懋端坐在椅上,神情平静,仿佛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此番被贬。
他脚步微顿,随即快步迎了上去:“岳父大人!”
“殿下!”周懋起身。
翁婿二人彼此落了座,平王想要问问他关于任职坑山县令一事,可一对上他那幽深复杂的眼眸时,那些话不知为何就问不出来了。
周懋定定地望着他,良久,心中苦涩。
说到底,所有的一切,唯有这个女婿才是最无辜的,女儿终究是负了他。
他猛地起身,朝着平王深深地作了个揖,吓得平王一下子就从椅上跳了起来,连忙避开。
“岳父大人,你这是作什么?!快快请起!小婿担当不起!”他手忙脚乱地欲去扶他,可周懋却坚持给他行了大礼。
“臣此去,再无归期,小女便拜托殿下,若是日后她犯了什么错,请殿下看在臣的薄面上,莫要完全厌弃于她,好歹给她一容身之处。”
“臣必当结草衔环,以报殿下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