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跟着李衍秋到了厅堂内,李衍秋端坐厅中,段岭忐忑片刻,想起小时候自己有时惹得父亲生气的处理方法,便上榻去,小心翼翼地去拉李衍秋的衣袖。
“这是你第几次饶他性命了?”李衍秋侧头看着段岭,“这厮害得你处于如今境地,为何还要放过他?”
“我……看不得他死。”段岭无奈答道,“哪怕是条狗,也是有感情的。我不该把他比作狗,可是……”
“家养的狗不会咬你。”李衍秋说,“不会给你下毒,再把你扔进江里去。”
段岭答道:“或许他也是想救我性命,若真想杀我,为何不当着蔡闫的面,一剑杀掉我呢?何必这么大力气,给我下毒?”
李衍秋说:“那么你宁愿相信他是想瞒天过海,留你性命?有这天大的冤屈,为何不说?”
段岭意识到对付李衍秋,说人情是行不通的,除非拿出理由来。
“他向来不说。”段岭答道,“他从以前开始,就什么都不想说。他叛我爹三次,我爹还是相信他,所以……我觉得这里头,但凡有一点想不明白的地方,就不能赐他死。”
李衍秋答道:“那是因为你爹当年无人可用。”
“因为无人可用,就把儿子的性命托付在一个随时可能背叛的人手里吗?”段岭说,“如果是我,我宁愿不让人去接,也不会这么做。”
“那么你说怎么办?”李衍秋索性问。
段岭知道自己面临着李衍秋给出的,一个难度颇大的考验如何处置郎俊侠。他必须给出让大家都信服的理由,才能留下郎俊侠的性命。
毕竟一国储君,行事绝不能单凭一己喜好,否则来日要怎么管理这个国家,让天下人心服口服?看李衍秋的眼神,叔侄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段岭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
段岭有点难过,叹了口气。
“若你爹在世。”李衍秋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说,“当不至于这么问你,以他的脾气,必然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杀了他无所谓,留他性命也无妨。但他是他,四叔是四叔,皇儿,四叔不是要逼你做什么,而是不想以后你会后悔,眼睁睁看着一些事发生,然而无力挽回。”
“我懂的。”段岭说,“以后把他带回去,再当廷宣判吧,该治什么罪就治什么罪。”
李衍秋神色稍缓,说:“再过两日,我想我也得回去了。”
“四叔。”段岭虽然很不想与李衍秋分开,但他恐怕李衍秋再不回去,牧旷达与蔡闫不知道要弄出什么事来。
“你必须回去了。”段岭想了一会儿,说。
李衍秋沉吟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皇儿。”李衍秋说,“开春后,诸事稍停,你须得回江州述职,否则我更不放心。”
段岭自当应允,当天叔侄二人又对坐许久,段岭将牧旷达的安排大致告知了李衍秋,顾及叔父颜面,段岭不敢把武独的推测讲得太清楚,毕竟这等宫闱之事,关系再亲近,也不该随便说。
段岭只是反复暗示了几次,恐怕牧旷达与牧锦之有合谋,确认李衍秋听懂后,方放下了心。
李衍秋答道:“如今皇宫中有谢宥在,那两兄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这个你不必担心。”
这是李衍秋来到邺城的第十二天,眼看冬天最冷的时候将要到来,再过半个月,北方官道就要封路,若李衍秋再不回去,就真的只能在邺城过冬了。
二人议定,李衍秋明天就启程回去。当夜李衍秋又要求段岭陪自己睡一晚上,来年回朝后,兴许就不会有这机会了。
当夜,叔侄二人同榻而眠,仍在说话,一时间都睡不着。段岭侧过身,枕着自己的手,端详叔父的侧脸、李衍秋温文儒雅,与父亲常年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