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通报,少顷出来的则变成了另一个绯袍女官,年纪也大些。随此女官步步走近,方见那屋门之上有个漆木牌匾,字曰“俱净斋”。
“此处为公主书斋,公主已在内等候,你等依序而进,须行大礼,举止不可失度。”那绯袍女官训教道。
“是。”
众人齐声应了便缓缓而入,我因排在末尾,踏入之后倒看来了一个侍女将斋门关了,更添了几分神秘,令我好奇起来:这一位年才十二岁的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书斋正堂陈设倒无甚惊奇,便入左边一室,先见一面连地屏风,既无绘画也无题字,更不饰珠玉金银,就是素白的一张木骨屏风。正自端量,又随队伍绕至内室,见几重素色垂帷交掩,不辨堂上。每近一帷先有两名侍女将帷幔左右拉开,至最后一帷启毕方见公主真容。倒一时不敢造次,先随绯袍女官口唱,行了跪拜大礼,公主恩赐坐,方入了两侧所设的席位。
公主端坐堂上,面带微笑,由左及右先扫视了一遍,也未言语。我自留心观量,这长乐公主,虽则年少,却已长成,端的是天生丽质,容色绝美。其宝髻半偏,风致灵巧,淡妆匀粉,皎若夜月,笑靥含情,灿若晨霞,身着淡黄窄袖罗襦,罩一件深青暗纹半袖,皆掖在齐腰的海棠红长裙之内,不紧不松地将这窈窕少女的玲珑玉体裹现出来。
“公主,此八女名册在此,是否唤上前来一一见过?”赵博士跪坐于公主左侧,恭敬地呈上了一卷书册。
公主略略转脸,接过博士手中书册,却不打开,只道:“不必,日后相处久了,自然认识。”
我听她嗓音,甚是甜润,倒尚有一点稚气,只是神情语态着实和她这样貌气度一样,从容稳重,很有些主意的样子。
“你们当中有一位叫崔绿锦的,倒是哪一位?”
原以为公主就要切入正题,却不料她蓦地点名崔绿锦,而崔女一惊,满面喜悦,很快起身上前拜见,眉眼间生出几许得意。
“公主万福,臣女便是崔绿锦。”
“就是你啊!”公主颔首,对着崔女上下一瞧,显得颇为欣赏,旋即又道:“你姐姐崔美人入宫数年,未见家人,前些日子我去母后那里,正遇见她也来探望,便说起你选为傧从,希望有机会相见,我就答应她了。今日午后你就去吧,日后空闲也可多陪陪她。”
“多谢公主成全!其实入宫前臣女的姑母也叮嘱过臣女,寻机会去看看姐姐。”
崔女自是高兴的无可不可,众人也发出艳羡之声,我不惊于其家世,倒想起她口中那位“姑母”,曹国公李的继室夫人。我虽只见过她一眼,却看得准准的,她可是长得和敬家那位崔氏夫人一模一样。彼时不知她姓崔,便是入宫头天赵博士点名“崔绿锦”时,我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崔氏”的关联,可如今看来,怕是此崔氏,便同彼崔氏,她们都是一家人,而李崔氏与敬崔氏更是孪生的姊妹。
已而开始教习,同样由赵博士授课,第一课讲得便是孝经。博士每提问,先由公主作答,再由我等抒发己见。而公主每答,真知灼见,顺畅如流,竟似是不用学了。我默默观之,心中感佩不已,也才算领略了,这年少的公主,到底是个怎样人物。
授课至午时方罢,只半天,今后皆是如此,午后安排亦听凭公主之意,这一日倒是无事的。便返回承夏苑住处,崔女换了身俏丽衣裙要往其姐崔美人的殿阁去,其余女孩也想见识,便一同依附而去,院子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我也闲极,只坐在自己房门前的台阶上发呆,不知觉天便晚了。
如此辰光,辗转半月,每日都是一成不变。我也有些明白了,古今诗赋中“深宫寂寞死”之语,原不是等闲杜撰的。但另一面,我亦在想,那皇帝要我入宫来,真的只是让我给他女儿做傧从吗?
二月十五,结束上午的陪读,下午便能放假出宫了。我整理完自己的屋子,最后一个离开,可方至院中,便见赵博士来寻我,她说,皇后娘娘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