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便就是为了娘子之事,才从江陵把婢子接来,不然这等事体他交给谁都不放心,娘子该懂得公子之心了吧?公子如今碍于萧虞两家尊长,不好纳了娘子,但等他自己有了根基,情况就不一样了。多则三五载,少则一两载,娘子可千万不要灰心!今后,弄影也会时常寻机会来往两府,助你们互通消息。”
我尚不知从何说起,她一番话却颇有些咄咄之意,我平静了许久的心再次翻起波澜,烦乱的心绪使我言语急躁起来:
“你所言及的那些,公子也曾亲口对我说过,可阿真并无非分之想!这道理你们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那弄影斗胆问一句,娘子对我家公子可是真心喜爱?”她紧接着问道,不留给我一丝余地。
纵我曾杜撰过许多谎言,但于此一事上,我真的丝毫办法都没有,于是,沉默相对,再无可反驳,就像与十八公子最后相见的那个下午。
“娘子,事在人为,你不要骗自己,更不可辜负公子的情意。婢子今日所言都是为了娘子的将来,公子说你是唯一与他心意相通之人,你又岂会不通达其中的关窍?”
“呵呵……”我只觉满腔苦涩,无奈到了极点,这一切原本是我自己惹上的,如今却惺惺作态起来了,我真是变了。“弄影,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沉沉说道。
“是,那婢子就此告辞。”她向我点头一笑,依旧是底气十足,信心满满的模样。
她离去没一会儿,天色便忽地暗下来,无风无雨亦非下雪。我跑到院子里去看,却是只有我这院子顶上压着一大片乌云,阴沉无比,低得好似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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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未央前殿月轮高(一)
弄影的出现让我每日都提心吊胆,偶一个小婢进房来,也怕是她又来了,总要愣上一会儿,辨别定了才可缓神。这形景堪比每年六月的梦魇,却比那梦魇更真实、接近,时时羞辱着我的内心。
眼看腊月已尽,又是一年新春,我同所有人一样,祷告这一年能够平安顺遂,远离风波,可上天依旧是不予怜顾。上元节前夕,阖府正忙着布置,却忽来了一名小黄门,说奉内侍省谕,我被选为长乐公主的傧从,五日后便要去掖庭局报到。我很震惊,但也很快明白过来,这不是空穴来风。我就知道那个皇帝临去前的微笑不会简单。
虞府上下都很为我高兴,尤其是王氏夫人,还细细地给我讲解起来。她说每位公主出嫁前一年,内侍省都会从百官公卿家的适龄女孩里选出数名资质上佳者,陪伴公主学习诗书礼仪,直至公主出嫁。而这些女孩则会因为这样的特殊经历倍受关注,或嫁得高门贵婿,或入了王族家谱,甚至成为后宫嫔妃,改写一生。她祝贺了我好几次,又说我看着单薄,如今也苦尽甘来了。我对她笑笑,也只有笑笑,心中有一瞬觉得,自己那时何不就死在山里?偏要留着一口气,来恨这恨不起的命运。
五日后,我穿戴整齐,乘上了驶向掖庭局的马车。王氏夫人陪坐车内,领路带头的则是虞公子。夫人见我不语,以为我是害怕,一路都在轻言宽慰。其实我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子来,若平常,则显得不敬重,若言笑,则与内心太违拗。
掖庭局设在皇宫太极宫之西的掖庭宫内,和崇贤坊虞府倒是在一条纵线上。马车驶行了不到两刻便来至安福门前,选中的傧从都要在这里集中,由内官带入宫中。方下车等了片刻,便见要入宫的各家女子都来齐了,连我在内共有八人。她们相互私语,好像彼此熟悉,妆扮气质也都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
已而进入安福门,我等八人列为两队,跟着头前一位内侍官,先沿一条数十丈宽的横街走了约莫两盏茶的时辰,便来至一巍峨大金门前,